宋云桑用力点头。她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用了,非但帮不上裴孤锦的忙,还得让裴孤锦操心她。裴孤锦又道:“一会我带十人原路返回,去找那些流民小孩。你和其余人找个最近的城镇休息,等我回来。”
宋云桑怔了怔,愕然睁大了眼:“为什么要去找流民小孩?难道杀人凶手是那些小孩?”
裴孤锦却否认了:“凶手杀害刘鹏海,是射出细小尖锐针状暗器,刮伤他皮肤,将毒注入他身体。可射中他容易,刮伤他却难。若是细针扎入了身体,一则刘鹏海会立刻发现不对,二则凶手也留下了线索。因此,他必须确保那细针只是擦伤刘鹏海手背而过,要做到这点,是极难的。刘鹏海当时应是以为自己被溅起的碎石割伤了,没有引起警觉,这才直接毒发身亡。”
他顿了顿:“那些孩子冲撞车队时我注意看过,里面没人有武功。但行凶之人定是趁那时混乱,暗中出手的。”他看着夕阳渐落的天际:“那些孩子帮凶手制造了混乱,我要去找到他们,看他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宋云桑越听脸色越白,却是乖巧应了好。裴孤锦稍后便点了人,带上数支火。枪出发了。刘鹏海的尸体被装回了囚车,拿蓑布挡着。车队也继续前行,只是气氛有些凝重。
刘鹏海在校尉们的重重看守下被杀了,或许经历丰富如魏兴等人,已经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阿佟坐去车厢中陪宋云桑,见宋云桑心神不宁,便劝道:“宋小姐别担心,裴大人很快就会回来的,你继续做衣裳啊。”
宋云桑勉强笑了笑,拿起针线,可半响还是放下了。她忽然觉得,自己今天和裴孤锦计较“治病”这问题,是真挺不懂事的。那日的两百余倭寇只是冰山一角,这闵浙之地,不知还有多少算计和危险在等着他们。这一路行来,裴孤锦一力解决了所有困难,没有让她受到半点影响。可随着行程深入,终于,他也到了力有不逮的时候……
而他会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境,都是为了帮她。她应该更乖些的,不该对他发脾气,不该拿书砸他,不该不让他进车厢……
这种愧疚自责的念头在他们到达邻近县城住下时,愈发加重了。魏兴以钦差随行的名义驾临,知县诚惶诚恐接待。晚饭时分,宋云桑终于忍不住问魏兴:“阿锦大概什么时候会回?”
魏兴一板一眼答:“可能今晚,可能明日。宋小姐今夜不必等他,直接歇息吧。”
宋云桑半响才“哦”了一声。她原本的意思是问要不要等裴孤锦回来一起吃饭,不料魏兴直接告诉她不用等裴孤锦睡觉。宋云桑心中愈发记挂。饭菜是难得的精美,宋云桑却是食之无味。可她还是尽量多吃了些。裴孤锦现下已经碰上了麻烦,她不能再让他操心。
晚饭后,宋云桑拿了针线继续缝衣,只是时不时来到院中朝外张望。虽然魏兴说今夜不必等裴孤锦了,但她心中总是抱着期望,或许裴孤锦会提前回来呢?
第四次出屋时,岑修杰凑过来了:“桑桑姑姑是记挂裴叔叔吗?”
宋云桑忧愁颔首,岑修杰便摇摇头:“我今日便劝你,不要和裴叔叔闹别扭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一脸老成叹气走开了,留下又愠又恼的宋云桑。她哪里知道,岑修杰就是单纯希望她不再和裴孤锦闹别扭,这样他这小池鱼才不会遭殃。她就觉得岑修杰说的话太不吉利了!什么叫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倒好像是她已经没机会弥补了一般……
被岑修杰这么一打搅,宋云桑心中更乱了。她再没了缝衣裳的心思,索性洗漱睡觉。只是在进屋之前,她叮嘱了阿佟一句:“阿佟,裴大人如果回来了,就让他进屋看看我吧。”
阿佟应好,宋云桑又补充道:“如果他没正事要忙的话。如果有事,只管让他先忙。”
宋云桑一人洗漱睡下。不过才与裴孤锦同床了月余,现下再次一人睡觉,宋云桑竟有些不习惯。她在黑夜中静静睁着眼,思念如藤蔓,渐渐爬满了整个心脏。没了晚安吻,没了身旁那个滚烫的身体,宋云桑竟然失眠了。
辗转反侧了不知多久,宋云桑心里那个空洞愈发大了。她又不敢不睡觉,明日裴孤锦也不知有什么安排,宋云桑就怕自己精神不好拖累了他。正焦躁之际,目光落在了床头那叠干净衣裳上。
阿佟十分周道,裴孤锦虽然还未回,她还是为裴孤锦准备了干净里衣。宋云桑愣愣看着那叠衣裳,半响伸出手,将它们拿进了被子里。
将那些衣物抱入怀中时,宋云桑的脸红了。她觉得这样抱着裴孤锦的衣裳,比裴孤锦贴身放着她的肚兜还不要脸,太羞耻了。可裴孤锦独有的气息丝丝缕缕游走,柔软的棉布完全不似男人的身体坚硬,却依旧能让她感觉他仿佛还在身旁……宋云桑竟奇迹般安定了。她于黑暗之中露出了个浅浅的笑,缓缓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