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大院。
春日的雨细细绵绵,就算是不打伞也只能沾湿一点头发和衣襟,夏日的雨盆泼碗倒,好在短暂,秋日的雨最为磨人,大颗大颗滴落地上,熙熙攘攘可以下一日,好不容易天晴,也是乌云压顶,叫人瞧见便心情郁闷。
侧厅内坐着三女二男,女的分别是一梅师伯、鱼魅还有精神格外充沛上蹿下跳的小荣子,雨滴顺着屋檐滴落在水潭中,小荣子此刻正对着水潭捯饬着自己一头卷发,显然,南相里边手巧的管家和弟子甚多,这已是小荣子今天第二次换发型了,整个头发像个冲天炮一样高高束起,看起来更加古灵精怪,一梅师伯皱皱眉,明显是嫌弃小荣子过于吵闹,白了一眼小荣子,换了个坐姿将另外一只手搭到鱼魅身前,鱼魅乖巧地给一梅师伯按摩手指,这才一两日的功夫,几人相处得就分外融洽了。
男的则是余淮生与田原,李航博与蔺家主都不在院内,李航博是因为收到邀请,去参加一位开罪不起的大佬的孙儿满月宴,并带上一些平日里珍藏的养生补气的药材,其实大家都清楚,这样规格的筵席,李航博去不去其实不重要,礼物到了才重要,但是南相一直在官场里边儿混得还不错,基于礼貌,李航博还是决定去一趟,至于蔺家主,则是回他的清水巷48号去了,原因有二,一是蔺家主得回去取一下自己的炫彩砗磲,需要给余淮生再来一卦,看看身体里住着上古灵兽阴魂会不会对凡人造成一定的因果,二是蔺家主必须得亲自回去,刚才戚夫人打电话过来说,蔺家主两位小情人撞了面,两人正在清水巷里撕打得不可开交,其他人不敢管不敢劝,蔺家主再不回去解决纠纷,估计整个清水巷48号都能被那两个疯狂的女人给拆了。
至于田野,一直没出现,也没人关心她的动向,所以,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田原这次过来给余淮生送来了一个无线电话,电话足足有余淮生手掌三倍大,就算是男的拿着都觉得有些压手,要是携带外出至少得用个背包装起来才行,相比座机电话,肯定还是要方便很多,余淮生已经将电话号码发给了陈远国,一行人就在侧厅坐着,一边观秋雨,一边嗑瓜子吃点心,等着陈远国回电话。
“喂,远国?”不一会儿便响起了嘀嘀嘀的铃声,余淮生走到走廊处,寻了自以为电话信号不错的地方,有些手忙脚乱地接通了电话,毕竟这是余淮生第一次用大哥大,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紧张也是自然。
“喂,槐生老弟,终于联系到你们了”听筒那头传来陈远国带着浓重酒城口音的声音,环境有些嘈杂,能听见陈远国尽力在提高分贝,余淮生和陈远国通过好几次电话了,这一次陈远国的声音与之前明显不同,带着难以忽视的喜悦,一扫之前的阴霾。
“处理好了?”余淮生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轻松感,陈远国屁股一撅,余淮生就知道对方想放怎样的屁。
“你是不知道,南相在这边的阵地。。。”
“那叫暗网”余淮生扶额,赶紧纠正。
“对对对,南相暗网,在我们这边那杀鸡的菜市场里,叫做华南医馆,你不知道,槐生老弟,我第一次去这个医馆,他们竟然在店门口炖鸡。。。”
“说重点!”余淮生知道陈远国爱絮絮叨叨的性格又出来了。
“这南华医馆里边有两个人,一个是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大高个老宫,一个是个子小小,爱戴顶帽子,脾气有些不好的小吕,你不知道,这个小吕超级厉害,就用半张符箓,让何光绪肚子上发了芽,就一晚上的工夫,快成人皮的何光绪像是被充了气的气球,第二天下午就能起床走动了,还能喝点水,有力气拉拉人家梁小新的手。。。”
“梁小新是谁呀?”余淮生再次插嘴。
“哦哦哦,我忘记介绍她了,她就是何光绪才交的那个女朋友,在第二人民医院里做护士的那个。。。”陈远国噼里啪啦,花了近十分钟终于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大概,余淮生只觉得举着几斤重的大哥大只觉得双手酸得不行,后槽牙咬得死死的,心里盘算着要是回了酒城也让这陈远国尝尝话多带来的困扰。
“你们说完没有呀,人家田原说了,这个大哥大很耗电,充电十小时,只能通话十五分钟,你让陈远国说重点,不要让他在那边一直说些有的没的,叫他赶紧去我通河老家那边查查关于来去客栈和獬豸灵兽的事情,通河天目观附近住着个老神仙,也是天目三代的长老,叫做木棉长老。。。”一梅师伯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催促,十来分钟的时间,一梅师伯不但教会了鱼魅如何不取下面纱嗑瓜子,还成功教会了小荣子如何剥下一颗完整的核桃仁儿,现在整个侧厅,除余淮生站立周边,满地的果壳垃圾,目测还在不断增多,余淮生默默心疼了今天负责打扫的弟子。
“你听见一梅师伯说什么没?”一梅师伯刚才说话声音很大,余淮生故意将话筒拿近,也不是余淮生不想再重复一遍,只是听筒里已经开始传出滴滴声,想来是电量不足的提醒音。
“大致听了一嘴,师伯是不是想让我去找一下通河的老神仙是不是?”
听筒突然安静,没了吵噪声,时隔很久也等不来陈远国说话。
“喂喂喂。。。”听筒里悄然无声,余淮生连着喂了几声也没人得应,只能转过头去,苦笑着将大哥大还给田野,先是为这三个奇怪的女人所产生的垃圾道歉,然后反复叮嘱田野要是有电以后记得再把大哥大借来用一用,田野微笑着答应了余淮生的要求,便带着没电的大哥大退出了侧厅。
“那边解决得怎么样了?”一梅师伯将剩余的瓜子全部倒进鱼魅的手心,拍拍手上的碎屑,看向余淮生。
“陈远国说,是因为姜大夫联合留香诊所一起进行一种叫做还子汤的相门秘术的买卖。。。”余淮生尽量省去陈远国的废话,精简地描述整个事情
“还子汤?”一梅师伯先是一愣,眼珠子转动,似乎在脑海中搜寻到了相关的资料:“还子汤是一种很偏门的相门秘术呀,是说不得,小小一个医院的b超室,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阴灵反扑,还会波及无辜的旁人,原来是这样的呀,可是还子汤很古老的方子,很多年没见人使用了,是有相士参与进来了吗?”
“陈远国说了,有个神婆,自称自己是祈福一门的人”
“什么?祈福一门?”本还懒洋洋地斜靠在红木藤椅上,一副悠闲度日模样的一梅师伯肃然坐正,腰板挺直,直愣愣地盯着余淮生,眼中神情复杂。
“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师伯说过,相士不就分为南相和天目两门吗?怎么突然多出个祈福,是不是有骗子打着相门的幌子在外面招摇撞骗呢?”余淮生被一梅师伯的反应惊一跳。
“确实存在祈福一门,据说是南相的分支,很多年前,有一批南相弟子不满南相对于术能的理念,独立出去,自成一派,辉煌过一段时间,结果好像嘚瑟了个一两百年便销声匿迹了,流传出来的原因多种多样,最夸张的是说祈福为了确保相术传承,进行了内部通婚,导致很多残缺儿、畸形儿的出生。。。”
“那不是近亲通婚才会出现的事情吗?”
“差不多就那个意思嘛,反正具体是怎么回事,估计只有当年的人和遗留下来的祈福后人才知道,而且人传人,最容易被扭曲,所以祈福的消失一直是个谜团,但是祈福的存在对天目的影响并不大,所以天目的书房内很少会有提及祈福的记载,具体是个怎么回事,得等李航博李家主回来问问便知”一梅师伯单手拖着脑袋:“可是,祈福就算是还有些遗孤,也应该是龟缩着享受作为相士能带来的一些福利呀,怎么会弄这么大的事情出来,就不怕引起南相的关注,被敌对势力一锅给端了吗?”
“对了,师伯,还有个问题”余淮生的表情凝重了几分。
“何光绪怕是并未康复吧?”
“不是何光绪,是陈远国和梁小新,他俩不是也受波及了吗,陈远国说,他手臂上全是一种看起来相当恐怖的红疹,红疹不会蔓延,会就地侵蚀皮肤,南相那边的人倒是给了他们一些药水,药水只能延缓改善一下病灶,并不能根治,给药水的人还说,得等你回去才能治根,我们还要在这边儿耽误多久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是余淮生见所未见闻所闻问的,余淮生一直以为自己跟着师傅就是个行骗的江湖术士,可自从师傅坐化,一梅师伯的出现,一切的一切就开始悄然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变化让余淮生有些难以接受,再加上,余淮生觉得这南门大院就是个不祥之地,自当日自己和师伯踏入南门大院以后,事情就朝着更加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所以给陈远国治病是真,自己想早点回去也是真。
“陈远国那不是病,就是动用秘法导致过多胎儿惨死所形成的尸毒,何光绪已经被迫承接了一大半,剩下的因果要不了陈远国的命,听说南相那边有个天算师,按理说解决这样的小麻烦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只是嘛,毕竟不是同门,人家多少也不会真心实意地去帮助陈远国,人之常情”一梅师伯瘪瘪嘴。
“那怎么办?”虽然没见到南相暗网的那两人,单单从陈远国对对方外貌以及一梅师伯对事情的分析,余淮生默默给南相评了个差评,要是换作余淮生自己,一定是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