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瑶今年十五,也已经来过月事了,她突然想明白了那时候郗薇为何要去静秀阁更衣了,原是如此,宫里人多眼杂,这种事情传出去总是不美的,她十分上道,“我明白了,衡阳姐姐,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把我叫过来,是要我帮什么忙吗?”
郗薇就知道,章瑶虽然胆小单纯,但是却并不笨,有些事情还十分体贴,很会以己度人。
“有件事确实需要你的帮助,”她指了指衣襟上的血迹,“我总不能就这样出去见人,你帮我想办法弄一身整洁的衣裳过来,如何?”
看她这身确实不叫话,裙角都被磕破了,章瑶心一软就答应了,她想着一定要给衡阳姐姐找身合适的衣裳,于是再三保证之后扭头就下了摘星楼去办事了。
耳听着脚步声渐行渐悄,郗薇强打的精神瞬间垮了,双肩一耷拉就差点没往地上坠,好在有人眼疾手快大掌一伸扶住了。
曾经令人安心的气息此时却只剩下了压迫,郗薇径直挣开了他,直接瘫坐在了金丝楠木的地板之上。
李赢身上有伤,她一甩他手上就落了空,这让他有些不适,加之想起方才她直接将他推入了纱幔后藏起来,心中那股气莫名的又上了来,嘴上就有些带刺,“真是个没良心的小骗子。”
还有心情跟她斗嘴,想来方才的事儿是准备就这么轻飘飘的接过了?人在屋檐下,还是得知道分寸适当低头的,但是让她小意款款,那也是不可能。
她眼睫微抬,一点不吝啬地翻了个白眼,“我何时骗人了?”
看她不承认,他轻哧一声毫不留情的拆穿,“你来没来葵水朕难道不知道?”
此言一出,室内顷刻安静下来,郗薇的脸由白转红又重新变得苍白,他当然知道,方才都差不多算坦诚相见了。
李赢也有些懊恼,既懊恼失了分寸,又懊恼在她面前竟然开始小心翼翼,更懊恼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让向来自傲的他简直难受极了。
郗薇觑了眼身上略显狼狈的衫裙,“嗯,不然呢?难道陛下想让我实话实说吗?我是无所谓的,就是只怕会污了陛下一世英名。”
她特意将“英名”二字咬得极重,李赢哪里听不出来她口中的嘲讽之意,方才的事情确实是他一时失去了理智,他亦有心想弥补一二,“你让章瑶去给你找衣裳,可是现在宫人都围去了含章殿,只怕不好找,朕去唤陆允。”
章瑶虽然是馆陶公主的女儿,可是此时大家都围着太皇太后,宫人们忙碌得紧,只怕无暇顾及,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
他是皇帝,郗薇也不想跟他硬碰硬,只能沉默以对。
李赢见此,心知她还在为方才的事情生气,这小没良心的该是吃软不吃硬,于是绕过纱幔往门口走,因为方才脚背被砸伤了,走路不是十分顺畅,他强拖着踮脚去唤人。
郗薇也不想欠他人情,看他这样,她拉住了他,“不用了,我等得,陛下还是先去看看伤吧。”
让章瑶帮她拿换的衣裳,不仅仅是为了换下这一身狼狈,也算是给她自己找个证人,无缘无故在宫中消失这么久,总是惹人生疑的,况且还是跟皇帝一起,为了顺利跟谢昉成亲,她现在得格外注意声名。
手上触感是那么的柔软沁凉,李赢挑眉,故意没有将目光锁在手臂相接处,她也不是像她说得那样讨厌他生他的气吧,不然也不会还关心他的伤。
这伤口虽然痛,但也挨得不冤,心中突然浮出了丝淡淡的喜悦,他就这么任她扶着,行至白玉石阶之前。
不过一声口哨,陆允顷刻出现在了石阶下面,方才摘星楼内的声音他是隐隐听见的,此时并不敢抬头,只单腿跪下等候吩咐。
李赢还未曾开口,郗薇就抢先道:“陛下受伤了,你快带他去看看。”
陆允心中一惊,方才那声音奇怪,他就猜到要出事,果不其然。
肩颈处的伤口火辣辣的,脚背肿得老高,动一下都疼,确实该先去处理一下,而且再跟她待下去,万一她又提那承诺的事怎么办?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李赢索性从善如流,跟着陆允先回福宁殿。
眼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郗薇可算长舒了一口气。
福宁殿。
内殿里只皇帝一人,时不时能听见一两声抽气声。
李顺跟陆允随侍在帘后,两人一阵推推挤挤,最终还是李顺拗不过,掀了锦帘先进去。
“陛下,要不奴才还是去把沈太医叫来?您这”
被帝王一瞪,他只得立马住嘴不敢再言,只是苦着一张脸,忍不住十分担心。
李赢一边自个儿抹着药,一边道:“嘴巴给朕放严实些,漏了风声提头来见。”
这是自然,皇帝龙体受损,这事儿若是声张出来,就不是小事儿了,李顺赶紧保证,“奴才一定把这张嘴给缝起来。陛下,要不还是奴才来吧,您这像伤着筋骨了。”
开始还不觉着,此时右脚已经整个的有些麻木了,若是拖久了被人看出来倒还麻烦,李赢点头,算是默认。
李顺心中一喜,赶紧跟陆允两人撸起袖子搬了张小杌子过来,拿了纱布沾着药水小心翼翼的给皇帝清理,然后再擦着活血化瘀的药膏,将药油烘了覆在脚背上。
李赢指腹轻触在肩颈的咬痕处,这口可真深,她是当真一点情面也不留。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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