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静!”武则天怒意盎然的嗓声传来,满堂顿时肃然。
“裴炎,你好大胆!”武则天怒声喝道,“国难当头,你这个当朝首辅不思退敌救难,居然还想着谋一己之私!你可知罪?!”
“罪臣无罪!”裴炎还犟上了,跪得标直拱手朗朗道,“罪臣以为,当时太后如果退政还朝,徐敬业就可以不攻自破。兵者凶器,如今虽然平定了徐敬业叛党,然扬州之地伏尸千里民不聊生,岂是仁者所为?所以,罪臣以为,罪臣只是在政见上与太后及诸位朝臣不合,并没有做出卖国求荣与通敌叛国之事。纵然当时仍有私心,却从未想过损害大唐的利益。因此,裴炎自认无罪!”
武则天大怒:“你如此刁难威逼于予,还说无罪?”
“罪臣说了,罪臣只有恨!”裴炎当仁不让针锋相对的顶了回去,“罪臣只是对太后有私人的怨恨。因为太后剥夺了罪臣地当朝首辅之权、而亲自执掌一切朝政。罪臣感得失落。彷徨,才有了当日之举。但是,罪臣的底线是不伤害到大唐的利益。当初如果太后肯还政于皇帝,今日徐敬业一样可平定,说不定损失还更小。”
“放肆,鬼扯!”一旁武承嗣大怒难消再也忍捺不住。跳出来大声道,“太后,此人信口雌黄对太后恶意中伤,当速速杀之以肃清朝堂,勿要让此人像疯狗一样继续在朝堂之上叫嚣!”
另有几人也愤怒的冲了出来,一起大叫杀了裴炎。
李贤站在一旁,冷汗直流。刘冕也捏了一把汗,心忖这李贤和裴炎合计的。怎么是这样一出苦肉计,在挑战武则天忍耐地极限吗?
“武承嗣,你住口,退下!”武则天怒喝起来。武承嗣等人顿时吓得一下就懵了,个个惶然的眨巴着眼睛退回班列,纷纷惊恼的想道:今天这事儿这是怎么了?我们这不是在帮太后吗,她怎么?……刘冕却是心中一喜:这事儿有门了!武则天终究是老辣的政治家。在大是大非面前。定然有着自己的见解与主张。
“裴炎,如此说来,你当初一切行为只是为了表达对予地不满、对予进行要挟以夺回你首辅大权地目的,对吗?”武则天话中的怒气消去不少,显得异常的冷静。
“是。”裴炎答了一字,面沉如水目不斜视。
静……武则天静了半晌,没有说话。朝堂之上也没有人再敢搭腔,都在拭目以待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好,很好。裴炎,予今日终于看清了你地嘴脸和用心。”武则天朗声道。“予同样对你有怨恨,不过,予不会因为这种私人地恩怨而杀你。予立于天下之巅,看的是天下大局。杀你太过容易,一小卒足矣。如此却没有丁点地意义。裴炎,予非但不杀你,还要继续用你为官----陛下,予今日就当着满朝大臣地面,代裴炎向你求情。予请求你,赦裴炎之罪。任命他为崖州司马。”
“母、母后,这……”李旦一时有点愣了,脑筋里还没捉摸过来她这打的是什么算盘。
刘冕的心却砰砰的跳了起来:高,实在是高啊!!
李贤高明!
裴炎高明!
武则天更是高明!
事到如今,方才能够看出李贤与裴炎这一出苦肉计的高明之处。裴炎同样的对太后宁折不屈。但是他却十分委屈的将当日之事。说成了是出于一己之私地愚蠢作为。这样,既符合他的立场。又能顺理成章的和被人所理解。只是,熟知裴炎人品的人,才会为他大声叫屈----因为裴炎根本不是这种人!他是堂堂的首朝首辅、有着国士之风的忠良啊!
如此自认小人,该要背负多大的耻辱和冤屈?
刘冕看了看李贤的表情:眉头皱起,眼中尽是凄迷与悲壮……原来,这果然是他与裴炎定下的苦肉之计!
为了保全关陇门伐仕族,为了保住李贤,裴炎才做出了这样巨大的牺牲!
这个牺牲,将让一向清正廉洁地裴炎从此背负世人的唾骂、从此成为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之徒、从此再也难以翻身甚至有可能背负永世的骂名!
这对于一名国士来说,将比剥夺他的性命还要残忍!
刘冕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徐徐的吐出。李贤的双眉也渐渐紧锁,眼中渐有一丝泪花涌到眼眶边,不停的在那里打旋。
场面突然变得怪异起来。许多人仿佛也看出了其中蹊跷,纷纷愕然、惊讶、同情、悲壮的看向跪倒在那里的裴炎。诸如武承嗣等人,也愕然不解的瞪着他,眼神中写满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为了别人而做出这样地牺牲,会有什么值得的?
李旦一时愣住了,身后武则天又道:“陛下,你可愿成全予的这一番心意?”
“啊?皇儿……皇儿一切听从母后钧命行事。”李旦这才回过神来,干咳一声道,“裴炎,你如此大逆不道居然敢要挟在后并妄图对其不利!朕本不待饶你,但太后以德报怨为你求情,朕……朕就法外开恩,贬你为崖州司马。即刻离京上任,不蒙传唤不得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