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号”驶达仁川是阴历八月二十五日,阳历10月3日。听到大院君归国的消息,汉城沸腾了。穆麟德对闵妃一派要人说:“现在正是同俄国定约的时候。”他想最后说服他们。
“陈树棠的眼睛雪亮,一不留神儿,与俄国合作的事就会露出马脚!”
闵派要人是慎重的。穆麟德掩饰不住他的嘲笑,说道:“大院君一回国,以清廷势力为后盾,会把你们闵氏全杀光的,如今还怕什么?”
“听说大院君发誓归国后不再参与政治。”
“那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为什么清政府偏偏在这个时候释放大院君?明摆着是为了牵制闵氏家族!”
“我们对清廷是顺从的,大院君也不能把我们怎样。”
“这种想法太天真了……在海参崴的谈判不是让清廷知道了吗?清廷不会认为你们是顺从的。你们拼命乞求别释放大院君,结果又怎样?……依我之见,不如同清廷所惧怕的俄国打交道。”
“跟俄国人不熟悉……弄不好,会被他们勒索的。”
19世纪末,美丽富饶的亚洲诸国开始以怀疑的眼光观察帝国主义列强。朝鲜接近俄国,也是胆战心惊。清廷是二百余年的宗主国,它的一些做法,大体上已经掌握。而俄国也不无侵略野心,现在接近它,它会怎样控制朝鲜,却无从知道,所以,不熟悉的俄国更为可怕。
“老实说,俄国正寻求不冻港;当然,这会引起英国和日本的不满,美国也一样……只不过是使用不冻港这么点儿事情嘛。从清廷手里夺回整个朝鲜,然后借出港口的一部分,难道不合算吗?”
“不过,现在……”
也许大院君明天就踏上朝鲜国土,闵妃一党已经顾不上长期对策,得赶快想办法应付眼前。
闵妃找来兄弟们,共同商议。
凭大院君一个人,是无法肃清闵氏一族的。而且,这次清廷使节没带来军队,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对于这种意见,闵妃和穆麟德一样,认为他们是太天真了。
“固然,大院君只有两只手,”闵妃说道,“可是,只要有人愿意为他当走卒,他就可能做出大事来。”
闵妃的紧急对策就是立刻处死大院君的残党,斩断大院君的手脚。而且,要尽量戏剧性地处刑,使那些与大院君一同归来的人们胆战心惊,不敢参与同闵派的斗争。闵妃决心要实行恐怖政策。
“三年前煽动‘壬午军乱’的叛逆者现已查明。”以此为借口,闵妃逮捕了她认为是大院君派的金春永、李永植等人。大院君一行到达仁川之日的早晨,这些人被“凌迟”。
凌迟是一刀一刀地割杀的酷刑,在死刑中,比绞刑和斩刑更重。
“什么!没人来迎接?一个人也没来?”
登陆仁川,袁世凯听说没人迎接,顿时气得脸色苍白。
其实,朝鲜政府派了“迎接使”李寅应去仁川,但是,他得知那天早晨的处刑那么凄惨,吓得躲了起来。在大院君到达之日搞处刑,这无疑是闵妃一党对大院君派的宣战。
虽然上司有令,但如果真的去迎接,说不定就会给加上什么罪名,丢了脑袋。想来想去,李寅应到了仁川,但没敢在大院君面前露面。
他之所以到仁川,是不违背上司命令的意思,他之所以没露面,是不欢迎闵派的敌人大院君的意思,这真是无可奈何的处世法。
袁世凯的脸色苍白了一阵之后,泛起红潮。他压住愤怒,劝慰自己:今天来的幸亏不是丁汝昌,而是我袁世凯。这种时候,比起他来,我想出的办法要高明得多。
国王的生父归国竟没有一个人前来迎接,这是出人意料的。对于这种事态,预先毫无准备,必须临机应变。袁世凯在思考对策之前,就自信他想出的办法一定要比武夫丁汝昌高明。
“该怎么办呢?……”袁世凯把眼睛瞪圆,张望了一阵,又眨了几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