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小遥峰上的老桑树,断了一根枝桠。
沈东篱无端的掉下泪来,她没能救回那个毒舌刻板又严厉的沈二叔。
沈家所有的仆人都是花草树木化成的妖精。比如说冷霜是榆树,所以东篱一直叫她榆木脑袋。母亲房里的玉凤是梧桐树,蝶衣是兰花。沈二是桑树。
这棵老桑树在沈府门前站立了几千年,每代沈家人诞生,老桑树都会用自己的一根枝桠化成人形,护他一世周全。
沈东篱这一世是沈二,刻板又毒舌,一直鞭策她要上进,要修炼,要光宗耀祖。沈东篱小时候一直捉弄他,故意躲起来假装走丢,在管家房里点火,干过的坏事并不少,但是沈二叔从来没有生过气。
沈东篱从未想过无所不能的沈二叔敌不过那老僧的一击。
她侥幸胜过了沈明珠一次,又拐了个师父,取了那宝物,心情愉快的提着草药回小院。却只看到了一根干枯的枝桠。
“小姐,沈二叔身上有毒!”冷霜本是意欲将桑枝收起,却惊愕的现自己的手指被打回了树枝之形。白衣道人听闻,指尖精光乍现,冷霜的右手应势而落。
沈东篱自认她如今做不到如此手起刀落,乍一看,冷霜掉落的右手切痕上隐约能看到灵力的痕迹,灵力排列整齐,用力方向一致,才能如此的快利落。
而那滚落的右手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嚎叫,剧烈的心灵感应让冷霜几乎昏死过去,沈东篱抬起手一掌将冷霜打晕。那右手很快成了枯枝,痛苦的攀着门槛,仿佛想向外逃跑,求得一线生机。
“这是草木之毒,无解。”白衣道人向沈东篱解释道,“上古时代,仙人用其来修理草坪,拔除杂草。凡间草木自然无力抵抗,唯有那些天生仙草,品种高贵的,方能视毒为无物。”
沈东篱的心情从悲伤变得愤怒,但是她不想表现出半分来。
“那师父可知是谁人下此毒手。”沈东篱恭敬问道。能通达上古又与她有仇怨的人,并不多。
“贫道只是代人收徒,你这小儿实在是有趣,你叫我师叔便好。”白衣道人心想,你若称我师爹该多好,然而再无可能。“你且归入你师父门下,便可驱使朱颜镜回复往日时光。”
沈东篱愕然,想不到这小镜竟然有如此神通。
“请问小师叔,东篱想要踏入仙途,可有办法解决东篱的苦恼。”那中年修士说明了自己是代人收徒,那沈东篱自是要改口称小师叔。她先天不足,体质赢弱,经脉有八十一处受损。然而却是单系火灵根,若有一日踏入仙途,前途不可限量。
原书中沈东篱并未开眼,四肢健全,经脉自然是像别的修士那般,虽不说十分强韧,但到底还是相通的。
这一世的沈东篱出生前沈母被魔教所掳,尚在腹中的她被钉入了镇魂网,尔后五岁那年又有一老僧来到小遥峰上,给了她这双眼。
若是揭开沈东篱面上的纱,据说那双眼里藏着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白衣道人侧耳听沈东篱将缘由一一道来,表情凝重,不一会儿捻须道:“你师父莲仙子,名赵宏之,小字青莲。你师叔我小她百岁,人称御风道人。现在你跪下,向你师父敬茶。”
语毕,一幅仙子画像出现在中堂之上。茶几上端放着三盏茶碗。
一敬天道,二敬天尊,三敬师父。
“你师父平生的愿望,便是荡平这修真界对女修的歧视。你若愿意归入莲仙子门下,需遵守三条铁律。”白衣道人挥手将那朱颜镜变出,只见那古朴的铜镜中印出金光变出一女子来,珠翠满头,体态婀娜,身着彩衣,衣上绣着莲花,祥云,蝙蝠等精巧图案,举手投足之间皆有阴柔之美。她的师父竟是这样精致的美人,那有特殊神通的小镜也只能说堪堪配得上她师父。她师父美目盼兮,一步步向她走来,呵气如兰:“想必你就是小御风替我收下的徒儿,可真是好看。入我门下,一来是不依靠男修,二来是不与男修结为道侣,三来,是不要仇视男修。我呀最怕我的徒儿走入极端,惹上众怒,下场与我这般难堪。”
御风道人双目垂泪道:“才不难堪,您还是那么美,那么聪颖。”
然而此处的只是莲道人的一缕神识,既不能思考也无法听到御风的对答。
很快,莲道人先是叹了口气,道:“御风小儿莫要伤心,姐姐我去去就来。”语毕又巧笑倩兮,湮没在金光之中,渐渐消散。
御风道人心中长叹,千年之后,终于又见昔人。
以御风道人的修为心境,何以还做不到破妄生死。沈东篱念道,只怕这就像命中的劫。若是身无缺漏,便能立地成仙。而这修仙,一来是要补身体之缺,二来是要补心上之漏。
“你师父有两样贴身宝物,木莲与朱颜镜。”御风道人恢复了平静,娓娓道来。
“木莲我赐予了冷霜,朱颜镜给了你。冷霜是草木之体,木莲祭炼之后能阻隔伤害,冷霜需要木莲更胜于你。不知东篱可能理解。”
沈东篱点头称是,冷霜护她如命,她自当以命相报。若是刚刚冷霜有木莲相护,也不会受到如此伤害。
御风道人见沈东篱点头,心甘情愿,十分满意道:“世人只知你师父天赋异禀,却不知她乃是仙骨修炼而成人,凡间的修炼经脉之法对于她而言,皆是废物。相传莲仙子来自于蓬莱仙岛埋骨处,于尸骨堆中有了神念,此后以骨身修炼近百年,以人身修炼近百年,只花费了其余修士一半的时间就接近大乘,一步证道。”
御风道人笑着提点道:“众生不过白骨,何来男女?何来阴阳?何来生死?你可明白?”
连四问,沈东篱一一记下,细细参悟。她的师父莲仙子真乃神人也。心中暗叹,天纵之资曾用来形容自己,真是辱没了这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