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福听他问起正事,狞目一扫,示意那十几个充当挑担脚夫的下等奴仆闪得远些,这才恭谨答道:“经武厂的公孙先生交代,孙少爷所需的三样礼物,都随我等这次前来带出了。”
一旁的殷无禄,也有些好奇地插口道:“公子,这三样物事,是否便为此次武当张真人的生辰礼物?”
殷扬神秘一笑,并不作答。
第三卷 百岁寿宴生辰纲 No。047 俞三
这一夜,月朗星稀,空气清新。
当一阵微凉地轻风,从敞开的窗户外吹进客房时,盘坐于床上的殷扬刚好作完晚课。现在的他,每天都要抽出一些时间来运功压制体内的寒气。虽然麻烦了点,但和进步明显的所得相比,却是颇为值得。
或许,是由于内力的增长,又或者是被那洒进房内的月色所感染,总之殷扬的心里,忽然的有了种极度舒爽的清凉错觉。下了床,走到位于屋子中央的圆桌旁。那桌上,摆放着三个大小各异的黑色盒子。
这三个盒子的形状都很古怪。一个呈扁平的长方状,像块牌子。而另一个,则是细狭的长条。再旁边,最后的那个就要正常些,方方正正,宽高亦是差不多长度。
殷扬打开中间那个狭长的条盒,只见其中正并列安躺着两件仿佛艺术品般的黑色兵器。那是一对鹰嘴笔和虎头钩的奇妙组合。
这是殷扬前几年前,初习倚天屠龙功时,命人打造的助学兵刃。这次让公孙胜找出,并假托殷无福兄弟随礼带来,送至武当山上他的手中,却是准备送给张翠山的。
想当初,张翠上一袭青衫,长袖飘扬,左手烂银虎头钩,右手镔铁判官笔,号称“铁划银钩”,专走精于书法的辣手书生形象,可谓拉风至极。此次好不容易返回中土,可其当年的称手兵器却早已失去,殷扬这个做晚辈的,自然是要孝敬一二。更何况,除开姻亲关系不提,两人之间实际还处得相当不错。
用一对自己已然用不大着的兵刃,来作为加深彼此情谊的长伴礼物,如此并非亏本的两利买卖,殷扬当然非常之乐意。
耍了几招,将虎爪钩与鹰喙笔放回长盒内。殷扬一笑,便想趁着今天晚上的好天气,出外做点事情。
放好三个盒子,吹熄了灯,再作了番简单布置。殷扬便穿着一身在夜间显得极为醒目的潇洒白衣,从窗口窜出了房间,在半空中转折攀升,轻松地踏到了自己的屋顶之上。
借着明亮的月光,辨别了一下方向,猛然前纵,御风而行,在武当派紫霄观后,连成一片的屋脊房顶上,不断的腾挪跳跃,简直似视武当众高手如无物。
对于自己的轻功造诣,殷扬一向是最有信心的。而事实,也确实值得他自信。须臾的功夫,殷扬到达了目的地,从对方同样敞开的窗口掠了进去,落地时更是故意发出了细微响声。
“谁!”
殷扬刚落地没超过两秒,一个粗糙枯哑的声音便已从内室里响起。那嗓音,犹如乌鸦聒噪,又似破锣敲动,总之是难听锐利至极,就像是有个东西,正在你的耳朵边上用爪子刮过一般,在夜晚更显得极为恐怖。
张三丰数十年修为的精湛内力……还真是非同小可。
殷扬虽说刻意发出些许动静,却也不是寻常人士可以听见。此刻闻那废人,身残十年之后,竟确有如此耳力,不禁心中一奇。暗自揣测嘀咕间,走入内间卧室,直撞着一双犀利的目光扫来。
殷扬迎着望去,只见这内室之中,并没有多余的摆设,除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以外,只有靠墙处放着的一张大炕。炕上躺着一人,刚才的那个目光正是属于此人。
这个人约摸四五十岁的年纪,脸色因长年不见阳光而显得有些惨白,双眼凸出,整个人裹在一张灰黑色的被子内。以殷扬的视力,虽是在光线不明的昏暗夜里,仍能借着月光,看见其被子底下露出的瘦骨棱棱。
此人自从一身白衣的殷扬步入房内,便犹如被点了穴道一般定在了那儿,只是静默地看着殷扬,没有半分动静。
殷扬感受到他的注视,将视线从他竹竿儿一样干瘦细弱的身体上移开,对上了对方的双眼。那双眼睛中略微有些神采,偶尔的精光闪过,仿佛还能依稀看出从前那个曾经龙精虎猛过的彪悍大汉。只是在其瞳孔内,更多的却是布满的血丝以及黄色污浊之色。
观其眼皮浮肿,额头上冒着虚汗,将前面的几根发丝打湿,脑后髻已揭开,披头散发地搭拉开去。实不能想到,眼前这个状似落魄的中年汉子,便是当年声名赫赫的武当七侠中的老三俞岱岩。
其时,距离他刚刚瘫痪的日子,不过十年左右。而其当年也不过才只三十余岁,正处精力旺盛的尔立壮年,加之一身高深博大的武功,又常在江湖上行走,为人豪爽交友广阔,武林中人谁不称声“武当俞三,响当当的一条好汉!”?
可就这样一个人物,十年时间躺了下来,便成了这幅孤苦伶仃的鬼模样,现在的体重,恐怕尚不及他壮年时候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