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致知一直都清楚的知晓,神佛庇佑只不过是满足人对美好最基本的想象,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神灵,更不会有人去庇佑他和晏宁再重新走到一起。
他从来不信这些。
可是在他在医院的那些日子,他醒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乘坐飞机去了菩提寺。
彼时江致知的身体还没有好透,他身体仍然虚弱,却仍然虔诚的一步一拜,从最底层的台阶拜到山门。
晏宁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她那段时间提了分手,就变得淡漠且开始试图忘记有关江致知的一切,却在某一天夜里,接到来自程洲愉的电话,说江致知生病生得很厉害,在病榻上拔掉吊水瓶的针,想要去找她。
她只觉得程洲愉是过度的夸张,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现在看来,江致知那时的字迹都是颤抖的。
他是真的生了很严重的病,却还是逐字逐句的在她的日记本里写下所有对她的回应。
他分明不信神佛庇佑,从始至终都觉得这是虚无缥缈的事情,却为了她祈求神佛庇佑自己,求他们再走到一起。
晏宁的手指轻微的颤抖了一瞬,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口处忽然疼得厉害,就好像细密而又绵延的针刺在心口处,让她整个人都难受得无法呼吸。
这一页的最后一段话,写得已经被墨迹晕染,快要分辨不清。
他写道:“我以前觉得或许有一天,我会死在战场上,那个时候,我想,死在战场上保家卫国,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可是后来,我不想了。”
“我想每一次执行任务,都能平安归来,见到我心爱的姑娘。”
可是他心爱的姑娘不要他了。
转折结束,他又纠结的写下最后一句话。
“只是现在你不喜欢我了,我又在想,或许有一天我真的死了,战场上的消息通过别人的口中,传到你的耳朵,你会不会,有那么一刻,为我而难过?”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就终结在这里,戛然而止,再也没有后续。
江致知写下这些回应的时候,其实早就想到过,晏宁不会回头看这本日记,但他仍旧孤注一掷的在每一篇日记下,写下他的回应。
少年的心意随着风吹走,在她奔赴太平洋以外国度的日日夜夜,他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她。
在祖国最边疆的地方,每一次执行任务,跨越雪山,跨越戈壁与荒漠,他都会想起晏宁好不好。
在每一次执行飞行任务的前夕,他都会一遍又一遍的写下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就是他的护身符,是他前进的方向和力量。
他想平安归来。
只为了有朝一日,再次与她相见。
*
晏宁这一夜没有睡好,事实上,她这一周都是精神恍惚的。
日记本看完之后,她的心情有很久不能够平息下来。
那天夜里,晏宁做了很久的梦,又重新梦到了阔别已久的中学时代,少年侧着身子站在窗边,她安静的坐在座位上,看到他漫不经心的笑意,在人群中格外耀眼。
而后又变成了他们两个人分手之后,她整日整夜的泡在图书馆里,不肯出来,试图用学习忘记他的场景。
在她繁杂而又冗长的梦境里,中学时期夏季的蝉鸣声不绝于耳。
少年的白衬衣与北城中学转角巷内的嬉笑声中,她好像看到了那人漫不经心的转头望向她。
冗杂的雨水与炎热的盛夏里写满了他的名字。
是她爱过的炽热而又明亮的少年。
翻来覆去,所有的梦境都与他有关,早上醒来的时候,太阳穴还在发疼,精神恍惚得不行。
晏宁用了几天的时间才彻底调理好作息。
这几天,江致知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没有再来联系她,而是给她足够长的时间去做心理调整。
江致知没有主动联系她,她自然也没有去联系他。
两个人好像有一种约定俗成的默契,彼此都在自己的安全范围内,没有打扰对方。
很快就到了台里安排的做八一特别采访节目的时间了。
做八一特别节目采访老干部的时候,晏宁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一同陪她的摄影同事看她这副模样,打趣她说:“小晏记者这几天都去干嘛了?看你每天都像没睡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