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有一日里,南栖不再精神恍惚,其实那天他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开,所以心如止水。
芳泽记得很清楚,便是在那一日。
苍玦送芳泽出正居时,问过她这样一个问题:“若我想和南栖有个完好的孩子,我该如何做才好?”
芳泽驻足,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似笑非笑地问:“龙君在说笑?”
“并未。”苍玦作揖,“若女君有法子,还请指教一二。”
芳泽一时之间噎住了话,左右不知该作何答复。她知苍玦深情,却不知他也是往死胡同里钻的。她背过身,不紧不慢地回绝道:“办法确实是有,但龙君还是三思吧。”
“不必,我心意已决。”
“就为了成全这只小麻雀的一个念想?”
苍玦垂下眼帘道:“明日剥他腹中之子,也是我的一道伤疤。但他定然会比我疼上千万倍,我想弥补这个伤口。”
“可这并非是你的错……”
“不,这便是我的错,是我忽略了他的感受,也是我没有保护好他。”若他当初能仔细一点对待南栖,若他当初能早些放开龙族和天帝这两边的权势,今朝南栖就不会吃这苦果。
他想用另一个孩子来弥补南栖心中的空缺与伤痛,只要南栖能少痛一些,苍玦必然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
芳泽被这破天荒的理由惹的哭笑不得,她不赞同苍玦的想法,只问道:“那我问你,若是让你怀胎生子,你也愿意?你可是天界龙君,威一个小妖生子,你可要想清楚?”
苍玦没有犹豫:“若能给南栖一个完好的孩子,我愿意。”
他是真不顾天界规矩,也不顾外人眼光了。
“罢了,你是个痴情的。”芳泽惋惜道,“看来你心意已决。”
苍玦望着她,见她转过身来,也见她神情复杂地再次开口:“倒不必你怀胎……但却要你一万年的修为。若我没记错,你与我年纪差不多,仅才一千多岁。天帝曾赐你四千年修为,因此你再厉害,修为的积累也不过五千多年。”
而苍玦因为幼年时吸收过龙宫神脉的力量,他将这五千年的修为勤修至极,术法远远超过万年修为的上仙。
芳泽踱步:“可你的五千年修为,抵得过他人一万年的修为。所以,你若想要一个和小麻雀的孩子,就可用到妖界的灵树。”
“妖界灵树?”
“对,那是一棵能够育子的灵树。不过它生在妖界,只能为妖界皇族所用。他人若要用,就要付出万年修为的代价,才可融入自己和爱人之骨血,以及自己的一缕魂息,去塑造一个健全的孩子。”
这代价过大,三界中,从无这样一个谁,愿意用自己一万年的修为和一缕魂息去换一个孩子。
芳泽原本想的是苍玦听了之后,会立刻放弃。哪知,他竟认真道谢,下定决心地打算去试一试。可惜现在魔君溯玖是妖界之王,两界关系也紧张,一时半会儿,苍玦怕是难以实现这个愿望。
但芳泽知道,苍玦必不会反悔。
可谁知当日,南栖便跑了。
这一段交谈,也成了他们两人记忆中的一片空白地段。如今南栖的两个孩子都保住了,苍玦必然不会再提此事,但芳泽不忍。
她希望南栖知道,南栖也有权知道这些。
相爱之人不易,何须再将世间颇多的坎坷给予他们?
“凤君也许不知,当初你出事之时,龙君身中冥府之毒。此毒狠辣,却与龙君体内的暗针残留毒素相融,需得经历血溃,针毡,梦魇三步骤方可解毒。”芳泽说起此事,便是深深叹一口气,“你出事之后,恰是梦魇,为期一年。龙君在这一年内,每一夜都是无尽噩梦,他幼年时的别离,成年后的孤寂和征战的血乱……”
以及。
“以及失去你的痛,每一夜都在他的梦魇中反复出现。他为了救澜儿,费了自己所有的修为,沦为天帝棋盘中的一颗弃子。他是真的以为你若生子,便会死。否则,他何须这般去救下澜儿?整整一年里,他多次休克,是我将他从地狱拉回了这世间!”
芳泽的话句句扎入南栖耳中,刺入心间。
“龙君过的不好,你‘死’后,一日都未好过。他不仅要照顾体弱的澜儿,还夜夜不得入眠,炼丹炉中的阿雀也是他的一桩心事。凤君,他是如何过来的,旁人不知,可我却真切地看在眼里!”
凤君,他是爱你的。
只是每个人对于爱的方法不同,做法也不一致。龙君虽固执,却从未如此落魄过。那一年里,繁华荣耀于他有何?
他不过便是一个失去了挚爱的‘废人’,日日自责,日日不得救赎。
地狱光景,苍玦过了一遭又一遭。
“他不知你还活着,却一直用自己的骨血养着阿雀的魂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阿雀重新入轮回,重新活过来。他对阿雀,何曾有过情义,他何须如此做?他都是为了你……他自责愧对于你,不断地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弥补这一切,哪怕于事无补。”芳泽字字急切,“这个魂息损伤严重,是鸢生的骨血无法修补的,龙族为天界仙族,苍玦又是皇室血脉,自然,他的骨血最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