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驷也没一会儿就坐在了位子上,他此刻比起刚才安静了许多,一句话也没说,却也没有喝他面前的酒。
徐宁感受着这般的氛围,忍不住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端起酒杯偏过头来看着萧然,她纵然心中不大愉快,但说话的声音也是不咸不淡:“怎么不问一下我手术进行的如何?前些日子觉得你这么关心你的那个弟弟,眼下怎么就变了呢?”
“没有变。”萧然答道,他看着徐宁那双圆圆的眼睛,轻道,“只是眼下有一桩事让我烦心的很,原阳县的事,上次你和我说了之后我就派人下去查了查,洪灾之后朝廷本就自顾不暇,所以不但没有派人过去处理也就罢了,甚至连一个新的县令也没派过去,眼下那里的百姓们流离失所,并且还有疫病爆发。”
他这话音刚落,徐宁夹着一块红烧肉的筷子没捏稳,那红烧肉直接滑落下去摔在盘子里,瞪大眼睛看着萧然,说话的声音轻颤:“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我不至于会拿这样的事情骗你,若是还不愿意相信可以问问景驷,下面的人传过来的这封信,还是先交到他的手上去的。”
说完,他也给自己添了一杯酒,凑在唇边慢慢的喝着,只是讽刺慢慢爬上唇角,叫他轻扬着唇:“这般河山,那个人捏在手里却没想过造福百姓,几万的民众就叫他如此这般蹉跎着,你说,他可曾心中有过片刻的负罪感?”
“若是真的有,也就不会装眼睛瞎看不见原阳县了。”景驷嗤了一声,又见着徐宁当真往自己这边瞧了,他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我们真的没有骗你,本来像这种天灾之后就很容易发生疫病,再加上原阳县的百姓被上一任县令一直搓磨着,他们的手中本就没有什么钱财,如今自己的家园也被洪水夺去,大多都只能流离失所。”
或许是想到了那般惨状,他方才还亮着的眸光此刻也暗淡了下来:“你年纪还小,虽是医者看惯了生死,可只怕也没见着过那般的残状,仅仅只是通过信里的只言片语,我就忍不住的细想下去,那些有钱的尚且可以换个地方继续生活,总归是这辈子多了些阅历,可那些没有钱的,就连尸身都找不到地方掩埋,大多死在哪里放在哪里,一来一往之间,可不就给这疫病发展的机会了。”
说完,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方才还想着萧然究竟是因为什么事心情如此不好,现在听着他和你谈起这个,也就能够理解了,毕竟咱们虽然日子过得也一直不怎么顺畅,可总归不至于像他们那般活了这一辈子,最后还落得个这么可悲的下场。”
景驷今天晚上原本是没有打算喝酒的,可此刻情绪到了,也忍不住地饮了一杯又一杯。
三个人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去,徐宁想着自己药铺中的那个江篱就是从原阳县过来的,从她一开始和自己说洪灾,徐宁其实就已经猜想过会有疫情。
可是确实没有想过会来的那么快,而且她本身也是在那个时空中经历过一场席卷全球的疫病。
尽管原阳县的事再怎么严重也不会比新冠还恐怖,可她现在有些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味道。
面前的这一桌子菜突然不香了,胳膊肘放在桌子上托起自己的下巴,难得的眼睛里面布满了愁容:“疫情的这件事,朝廷那边可知晓?”
“当然知道。”萧然冷笑,“他们不但知道,还想着让人去那边把所有染了疫病的人全部都烧死,没有打算给他们一条活路,也不希望他们跑到京城这边来,就连这些日子官府都开始戒严了,你还是仔细的想想在你药铺中的那个江篱该何去何从?她的身份若是被查出来,只怕会即刻被拉去杀掉。”
萧然说这样的话自然不是吓徐宁,他没有这般的兴趣,也没打算拿人命来开玩笑:“如今事情还没有在全朝上下大肆传扬,所以你还有机会把她的身份隐藏起来,我让景驷准备了一份路引,你明日过去拿给她。”
“好。”
徐宁明白这件事情的厉害性,可是如果真的把一整个县的人全部都杀了,未免有些太过残忍和冷血,她颇为不忍的咬着唇,她作为医者,碰到了这样的局面自然是要出手相助。
可是眼下是在古代啊……一个得了伤寒都有可能保不住命的时代,更何况是这传染性极强的疫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