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渝坤的怒火几乎要掀翻房顶。
“我们残疾人也是人,我们不偷不抢,靠自己不靠社会接济,我这工厂,从来不靠人同情拿订单,靠的是工人师傅一单一单攒下来的口碑,靠拼,靠不输健全人的过硬实力!”
“你们健全人要顶着不剥削残疾人的名头,要做圣人,我们残疾人就得成全你们的,活该在家饿肚子等死吗?”
他一声声质问掷地有声,是真的被这种论调激怒了。
“我最看不上你这样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年轻人。”谢渝坤走到许嘉澎面前,粗糙的食指很不客气地戳着他,“你吃过苦吗?奋斗过吗?你除了投了个好胎,你家有什么是你自己亲手挣的吗?”
他一番话怼得许嘉澎脸色泛红,在人家的地盘上,他就算骨子里再张狂,也不敢真做些什么。
况且谢渝坤的话没错,他确实投了好胎,也不懂吃苦是什么体验,日常除了应付他爸而心烦,他没有真正为了什么发愁过。
助手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冒犯别人的话,陆兮只觉得无地自容,迭声道歉:“谢厂长对不起对不起,我助手年纪轻不懂事,是我没有教育好,都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陆总,不用你道歉。”
许嘉澎打断她,随即目光落在谢渝坤上,头一低,“一人做错一人担,谢厂长,对不起,请原谅我刚才的失言。”
“谁都不用道歉,我这厂子,也不需要所有人认同。”谢渝坤冷着脸把手一挥,“你们走吧。”
—
陆兮火冒三丈地走出自强家具厂,许嘉澎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他们身后的铁门“哐”一声关上,将他们拒之门外。
这一天过得很疲惫,精神身体都是,好不容易遇到一丝曙光,没想到会坏在这个新招来的助手手上。
陆兮的心情坏透了。
“陆总——”
许嘉澎终于受不了这让人窒息的气氛,明知会挨骂,还是开口了。
“许嘉澎,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没有共情能力的人!”
她终于忍无可忍,肃着脸转身,盛着怒火的眼睛就差迸出火星子。
“你就算家庭优越不知疾苦,也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不幸的人,他们没法选择出身,但都在很努力地活着,值得被平视尊重。”
许嘉澎脸垂下:“陆总,对不起——”
“职场里说错话,只说声对不起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
“你害我失去了一个很可能的合作对象,公司很可能因为这个环节出问题,一蹶不振很长时间,我们很可能不能按时发出工资,每个人的生计都受影响!”
陆兮难以描述此刻的失落感,刚才她几乎是立刻认定自己找对了对方,有了稳定代工厂的弗兰会进入发展稳定期,可是一夕之间,因为这年轻人的几句话,什么幻影都不见了。
“记住你助理的身份!”她极度不悦,“你前任上司难道没有教过你,上司跟人谈合作时助手不能随便发言?”
她怒气汹汹回到车里,许嘉澎老实坐回副驾,她不搭理他,他自然也没法张嘴,才几天相处而已,他们其实不熟。
这一晚直到回到酒店房间,陆兮都没有跟许嘉澎说过一句话。
她回到房间,洗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澡,任热水冲刷自己,热水慰贴她的肌肤,她突然沮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