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禁卫们一如既往守在殿门外,根本不让他踏出一步,丝毫看不出父亲有想放他出来的迹象。
这也是他觉得奇怪的地方,谁家儿郎要成亲了还将他关在屋里啊?
可汤后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尤其还是面对自己的儿子,于是只道:“也许,你父亲有他自己的考量。”
“什么考量啊。”他冷哼了声,“我看他是怕对哥哥不好交代,所以才要将我关得久一些。”
说罢,便摇着母亲的手臂,撒娇道:“阿娘,你帮我同父亲说一说,三书六礼我想亲自去做,不用旁人替我。”
自古以来皇家结亲,多数都不用皇子亲自出面,只用派礼部官员去做即可。
可他不想做那个“多数”。
迎娶阿莹的每一步,他都想亲自来。
看着面前满眼期待的小儿子,汤后愧疚之心作祟,刚按下去的眼泪顿时又漫了上来。
一看母亲又哭了,他便连忙安慰道:“好好好,我不为难您了,您别哭了。哎呀,您是儿子娶妻又不是嫁女儿,怎么哭得这般伤心啊?”
汤后吸了吸鼻子,眼眶又红又肿:“好孩子,你是最听话的,这件事情你还是听你父亲的吧,莫要再惹他生气了。”
“好,我知道了,那就听父亲的。您快别哭了,不然回了昭仁殿让父亲看见,定要以为是我气哭的您,我的屁股现在可不能再挨打。”
她被最后一句话逗笑了,情绪稍微缓和了些,笑骂了他一句泼皮。
时辰不早,再继续待下去恐又会哭几场,于是嘱咐了他几句日常后,便起身离开了重明宫。
今夜注定是漫长的一夜。
皇宫之外的相府,此时也上演着一场母亲与孩子的谈话,只不过,没有汤后那么多的眼泪。
卜幼莹孩童般蜷在母亲怀里,轻声问道:“阿娘,你当初嫁人之前,可有想过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高氏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回想了一下:“嗯倒也想过。那时年轻,便想着嫁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同书中西楚霸王那般。但后来长大后,就想着嫁一个稳重有责任心的人,家世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
说完,卜幼莹抬起头来,打趣道:“那阿娘,你的愿望可都实现了。爹爹既是大英雄,又稳重有责任心,人品更是顶好的,我都要羡慕你了。”
“小滑头。”高氏被哄得高兴,也扬起了唇:“其实阿娘,也是希望你能找一个像你爹爹这样的。不求身份地位有多矜贵,只要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护着你、站在你这边、让你一辈子无忧无虑的也就够了。”
听完这些,卜幼莹脑海中自然而然便浮现了萧祁颂的模样。
他会爱她护她、也会无论对错都站在她这边、更会让她永远都保持现在的模样,开心快乐、无忧无虑。
她仅是想着,便忍不住笑意荡漾,同母亲道:“阿娘,我想我已经找到这样一个人了。”
黑暗中,高氏的笑容滞了一瞬,缓缓敛去。
少顷,她温声回应:“我的好莹儿,你还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懂。有些人看似能庇佑你呵护你,其实只会给你带来无尽的麻烦。看透一个人,是需要时间和阅历的。”
卜幼莹不太理解:“我不懂,保护一个人很难吗?若一个人既有权力地位,又有过人的武艺,那保护一个人应该易如反掌吧?”
高氏轻笑了声:“所以我说你还小,不懂这些。有能力保护一个人,很难很难。世事无常,想要护住一个人,不是只有武艺和权力就够了的,尤其是站得越高,便越不需要武力。”
“那需要什么?”她问。
可高氏并不准备答她,只道:“傻孩子,等你再长大些便知晓了。夜深了,我们歇息了吧。”
说罢,便将两人身上的被褥往上扯了扯,填住中间的缝隙,被子里的手依旧在她背上轻轻拍打着。
见母亲已经闭眼,卜幼莹便也不好再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