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作为两个新手,彼此之间有点默契与熟悉,才不至于在演戏的时候半天进入不了状况。
Act。53
清晨,京子是在枝头的鸟鸣声中苏醒的。她在薄被里蠕动了一下,觉得身体的感觉很奇怪——她有一段时间没有睡在榻榻米上了,昨晚睡地板而非软硬适中的床垫,今早起来感觉骨头都有点不对劲。
空气中浮动的是奥莉芙的香味,是昨晚睡前喷的。她偏头微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今天就要开始拍摄了!加油!京子!
睡在另一边的明美还没醒,京子便蹑手蹑脚地进了盥洗室打理自己,随后离开了卧室。
开门地声音惊起了布袋翔,雷诺翻了个身,在被子里拱啊拱,最后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啊……京子啊!你起得好早……”
“没事,你继续睡。”回过头,京子看着自己的经纪人,笑了下,“我去散会步。”
布袋翔穿着睡衣,坐在被子里的姿势却端正如坐在办公桌后,他看了京子一会,点点头,小声地说:“去吧。昨天你们应该没有去到后院,现在玉簪花和桔梗花都开了,开得不错,你可以去看看。那里还有滴水兽洗手钵和一眼井,要是感兴趣,可以试试用山泉或是井水洗脸,滋味……很特别。”布袋翔说到后来,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京子想想,她还真没用过井水洗脸,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感觉布袋翔这话说的有点……不怀好意,却还是心痒痒地想去试试。于是她冲布袋翔挥挥手,打开门走了出去。
华笙旅馆的后院很美,是典型的和式庭园,在拐角处总有三三两两的凤凰竹探出头来。京子走在碎石铺就的小路上,身旁是簇生的玉簪花桔梗花还有半枝莲,在不远处,合欢花与凌霄花在枝头开得正盛,如红云般鲜艳。
“滴答——”某处传来了洗手钵水滴落的声音,京子循声望去,却被郁郁葱葱的浓绿苍翠给挡住了。她向着那个方向走去,脚下一崴,为了平衡而转过身,却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株木槿也开花了。
她有点痴迷地望着那里,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和母亲一起回她家乡的时候,也曾经见过这种白花重瓣木槿,真的是……岁月不饶人,现在想想,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是的,她——已经活过了三十春秋。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对不破的仇视心理实在是没有由头——还让她产生一种以大欺小的不道德感。啊啊!原来她就是在装嫩啊……
在心底吐槽着自己,她的脸上却带上了微笑。对不破的各种负面感情,是来源于最上恭子吧!现在她既然成了她,自然也就不在是夏若嬛或是赫敏了,而是最上京子。
洗手钵再度落下了水珠,滴答声在空廖的庭院里很是清脆,京子终于确定了方向,于是毫不犹豫地走过去那边,却发现庭院的设计别有洞天。眼前的绿植……难道是帷幕?
拨开应该是为了遮住墙壁的砖石才种植的蔓藤类植物,眼前出现的果然不是红砖绿瓦,而是一个弯月形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这让京子的思绪不由回到了中国的江南,那里的个别传统庭院里,也有这类型的门。京子笑了笑,事实上,她母亲家世代流传下来的祖宅里,庭院中也有一个这样造型的门。于是京子没有丝毫迟疑地,迈步弯腰走进了去。
出乎意料之外,里面不见任何中式风格的景物,反而是作为一个隔断,隐藏起来一个真真正正的传统和式院落。
入目首先就是一小块枯山水,白色的细砂与隐约得见的青苔,还有散落的石头,虽然苍凉,却自有种磅礴庄严的气势扑面而来。京子晃了晃神,半晌才继续向里走去。脚下的小路铺着的石料也改变了,现在踩在她脚下的,是中国江南常见的那种青石板裂成的半大不小的碎片,却意外的和枯山水融为一体,十分相称。这个小院里没有种植会开花的植物,反而是以松竹为主。
“滴答——”又一声洗手钵特有的声音,京子看过去,啊啊,找到了。
视线的另一端,斜斜插着的篱笆围住了一口纤小的井。
京子先在洗手钵下方的小水池里取水净了手,随后走到井边,看到一旁的大石上缠着的麻绳,她拉了拉,取过了小桶,开始在井水里打水。
“啊——!好舒服!”虽然取自井里的水真的很冰冷,然而京子还是在凉意过后发出了神清气爽的感慨。
“诶~!京子你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身后传来的声音不是雷诺又是谁?京子笑意盈盈地回过身,却仿佛穿越了时空……
“看我看呆了?”雷诺的声音唤回了京子的神志,她落落大方地点点头:“的确呢。雷诺这样穿,我有点认不出你了。”
雷诺穿的衣服其实也不是说非常复古……
《羊之挽歌》的故事背景是20世纪六十年代。那时日本还没有从战败的阴影中走出,但是整个国家已经开始在美国的支援下走上了工业强国的道路,虽然故事发生的这个小山村,完全与世隔绝,没有受到任何消极情绪的冲击,然而那仍旧不是个好活的年头。因为物资贫乏,人们生活得困苦,精神也总是麻木的。
雷诺所饰演的角色西崎凛在这部电影中,有两个指代意义。一是借指现代工业文明,恰好对应柚山村村民所代表的古老腐朽的文明;二就是西崎凛本来的庆应义塾大学学生身份隐喻了西方文明,而柚木零作为一个巫女恰恰成为了日本传统文化的旗帜——这是时代进步所带来的不可避免的文化冲突。当然柚木零最后与西崎凛成婚,也符合了现代史里日本最终选择的道路——在西方支持下,与西方文化结合,接受它带来的改变。说得难听点,就是与女子嫁人一样的依附状态。
不过《羊之挽歌》里,也确实存在着岸本作为一个文艺创造者的傲骨与意…淫:在《羊之挽歌》这个故事里,西崎凛帮助柚木零隐瞒事实,伪装成羊神并与她结婚,最终改造柚山村融入现代社会,是因为西崎凛被柚木零的骄傲姿态所吸引——按整个故事中暗藏的隐喻,这就是指西方文明看中了日本文明,受其吸引才想夺取的意思。
然而京子意识到这点时,只是笑笑不语。夺取……从本意上就是否定了对方的独立人格才会有的行为不是吗?也就是说,其实,美国也是完全无视日本的国家意志,强硬地把日本架到了自己的战舰上,收为小兵的。没有独立的人格意识,就是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亏日本人还如此洋洋自得。
但是雷诺……他穿着一身六十年代的学生装,却一点也不像个日本人。
是的。雷诺刚刚出现时的姿态神情,让京子一个恍然,感觉像是看到了母亲家的祖宅正中挂着的,她外公的相片——年轻的外公穿着一身国…民党的军官服饰,站在南京总统府的前面,笑得……有点羞涩却又自豪。然而她的外婆与母亲,至死也没有向她讲述过一丁半点,关于外公年轻时的故事。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雷诺,就好像照片里的那个年轻军官,有着属于那个人人都能指点江山的时代里走出来的风流人物才能有的气质。
真是不可思议……一天前的雷诺还让她觉得是个阳关青春的大男孩,如今换了一身衣服,却摇身一变,显得成熟又可靠,截然不同了。
“雷诺……你很适合穿这样的衣服啊!”京子想,雷诺能将这套衣服穿出如此味道,想是岸本与若山夏实也始料未及的吧!
“嘿嘿!”雷诺摸摸头,笑得很羞涩——于是京子又从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身上看到了之前认识的那个大男孩的影子。
“我只是奉导演命来找你的,原话是这样的——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