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像隋焰帝。其实那时候他已经不是局长了,早就调进了部里,算是高升了,可我们还是习惯性地喊他“雷局长”。
但是我的努力最终宣告失败,我实在看不出来那个正被下属劝酒的男人,到底哪里有一点像历史书上的那个暴君。
后来我终于把眼珠子都看累了,才抱着一盘炸鸡片退到了角落。
没过一会儿,辛蓦然提着可乐走过来,他挨着我坐下,然后晃了晃可乐:训,要么?”
我点点头,抬手递过去一个杯子。
他给我斟满了一杯可乐,然后把瓶子放在一边。
“……活像万圣节,是吧?”他盯着面前那群人,突然说。
“啊?”我看着他,明明是大年初三,哪里来的万圣节?
“一屋子千年老鬼。”他嘿嘿笑起来,“居然个个活蹦乱跳的。”
我会过意来,对了,蓦然他也得知真相了,他比我早一年。
“这样说自己的爸爸可不应该哦。”我具故意说,“就算是活蹦乱跳的老妖怪,也比早早死在23岁要好。”
蓦然点点头:“是我自己不习惯。总忘不了他的过去。”
我喝了口可乐,不说话。
“其实整体看下来,他不过是抽空去了趟西汉,当了两年战神而已。”蓦然又笑起来,“后来职业疲倦——或者发现弄错了本行,于是就回来了。”
“唔,你这解释倒新鲜。”我笑,“颠倒因果。”
“不觉得么?”蓦然挺认真的看着我,“我觉得吧,好像直到如今他们才走上了人生的正轨,你看看,一个个活得简直比我们这些现代人还畅快。”
活得比现代人还畅快?也许。
但并不是每一个古人都真的“畅快无碍”,至少,我所知道的两个家庭,全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伤痕。
那年春节过后,杨蕾从非洲回来了。
作为一个骨外科医生,她常年呆在非洲,“无国界医生”的使命就是在最偏远穷困的地方拯救人的生命。所以我总要隔开好几年才能见到她一次。
杨蕾给我带来一个漂亮的石雕。她还说几年不见我长好大了,那是当然,上次我上初三。
“小娃娃不见了。”她笑眯眯地说,“成了大姑娘了,苏姨得多高兴啊!”
她看起来晒得黑黑的,她的脸颊皮肤粗糙,带着日照风沙常年侵蚀的印刻,她的手指骨节粗大,她的眼睛里有着岁月沧桑的痕……
这曾经是个多么美丽可爱的女孩啊!我很难过地想,我家到现在都还有她刚上大学时,和我妈妈的合影,那里面的杨蕾,青春水润得像个红苹果。
此刻,她看起来比妈妈还要苍老许多。
妈妈问她干吗不早点回来,也正好和父母一块儿过年,杨蕾说计划安排不下来,直到现在才有假期。
我暗自揣测,其实是她并不想回来和大伙一块儿过年。
“今天是到苏姨和方叔叔这儿躲一躲。”杨蕾笑嘻嘻地说,“不然回家就对着我妈,我可受不了她成天抹眼泪。”
她这么一说,我妈也难过了,杨蕾的妈妈,我管她叫简阿姨。
“你不安定下来,你妈妈得抹一辈子眼泪,”我妈叹了口气,“蕾蕾,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被我妈这么一问,杨蕾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这两年怕是还不行。过两年再说吧。”
“再过两年?蕾蕾,再过两年你都快四十了,真打算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呀?”
“一个人过也没啥不好嘛。”她又笑起来,“乐得轻省,结婚在我,也不是找人搭讪那么简单的事儿。”
杨蕾的笑容真沉重,看着叫人心酸。
“……要不,考虑考虑小鹏?”妈妈又不死心,加了一句,“他不也和你在一块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