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梁所长这么一问,史远征就愣住了。
他完全没想过今后该怎么办。那个领域对他而言是一片空白,他似乎只是把目标定在“把这个女人弄到手”这一点上。
然后,梁所长看着他,那种表情是一副“意料之中”却又带点恶毒的感觉。
“怎么?不知道该怎么办?是不是觉得好烦、不想去考虑,所以随便怎么办都好,直到下一个目标出现,然后就再去不管不顾地追逐?”梁所长说到这儿,轻轻拍了一下手掌,“哦!明白了!原来凌涓在你心里,只不过是第二座‘长安城’!喏,真了不起!你现在又把它攻陷下来了,不过你懒得往深里想。到手就行,何必珍惜?管它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你只需志得意满地享受争抢到手的快乐就可以了,等它变得不合心意了,就再去找下一个目标好了,反正这种事情是你干惯了的,根本就不用细想。对不对?”
史远征瞠目结舌地望着梁所长!
他完全说中了他的心!
很多年之后,史远征才明白。原来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个一无所知的现代人。
梁毅也是个古人,曾常年生活在宫廷里的古人,熟知宫闱争斗、明白帝心叵测、带过兵,甚至目睹父亲弃权多年的古人……史远征能够迷惑单纯晚熟的现代人的那些伎俩,到了他这儿,统统失效。
惊慌失措中,史远征这才发现。自己弄错了一件事:有一个人知道他是谁!
他一度以为,大家已经忘记了他是谁,就像徐博士,根本没有对他真实的过去给予足够重视,他们以为那只是写在历史书上的一页纸,仅此而已。
包括凌局长,也被他年轻热情的外表给欺骗了,忘记了他究竟是谁。
事实上谁都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改变,内里,丝毫未变。
他依然是那个为了达到私人目的而不顾一切的盐贩子,那个罔顾他人性命的草莽,那个对“规则”充满了嘲弄,甚至要去恶意践踏的叛军头子……他的身体痊愈了,但是他的心,没有痊愈。
史远征很清楚,只有伪装出痊愈的样子,只有他表现出彻底放弃过去的姿态,才可能重新进入这个世界,再度抢到他看中的东西,或者,人。
然而有一个人,始终没有忘记他是谁,也始终没有被他给欺骗。
那个人就是梁所长。
……丧魂落魄地从办公室出来,史远征突然发现,自己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
从来就没人和他说过这些,也许之前曾有人看出来了,但没人敢和他说这些,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敢冒着生命危险,为他指出这一点,而他自己,也从来未曾发现过这一点。
他从来没有珍惜过到手的东西:抢掠过的城池是如此,百姓是如此。长安亦是如此。
……凌涓,也将会如此。
当然,徐仲衡有他不足的一面,但他至少认真考虑过自己和凌涓的未来,他希望能够筑建一个美满的家庭。和凌涓俩人幸福地生活下去。
然而,史远征却连这种想法都没有。
他从未有过什么长远的打算。对组建家庭、正常生活也毫无概念,如果凌涓此刻提出结婚的要求,他恐怕还会感到困惑,现代婚姻对他这个劫掠过无数美女的唐朝土匪而言,根本就是一桩玩笑。
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追逐目标,仅此而已。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在唐朝了,如今他周围的人群,也已经不是那群亡命之徒了。某些全然不同的东西正渗透进他的人生。
他在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状态下。出现了变化……
他生平头一次,开始以一种截然不同的眼光,反省起自己的过去来。
史远征的突然沉默,引起了凌局长的注意,她去问梁所长,究竟和史远征谈了些什么。
梁所长说没谈什么,只是让他看清现实而已。梁所长还说,小徐是负气出走的,他建议她重新考虑一下。试着和未婚夫和好。
梁所长说的这番话引起了凌局长的不满,她觉得老师不该干涉自己的情感生活,她和谁分手和谁在一起,是她自己的事。
梁所长说,没错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但如果把史远征搅进来,那就是梁所长他的事情了。
凌局长在这一通对谈里,察觉到了一些端倪,她质问老师是否对史远征不满,她觉得他已经很努力了,进步已经很大了,但是梁所长却始终对他报以轻视的态度,这很不应当。
既然学生已经把话说到这儿了。梁所长也就不再隐瞒自己的态度,他明确提出,要凌局长立即和史远征分手。
凌局长在沉默良久之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