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些膝下有子女的寡妇,如果能重新找到一个男人婚配。不光女人可以继续为国家生儿育女,前夫留下的孩子们也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从而存活下来。孤儿寡母,日子何其艰辛,好不容易生养下的孩子若是中途夭折,这又是一笔重大损失啊!”
“人,人,人,每一个人都是一笔重要的资源。我们得保护好这些资源,决不能再有任何损失!”
她握紧拳头。
“可是陛下有没有想过,就算诏令天下适龄年轻的寡妇改嫁。可那些女子,是否愿意就此背上一个不守妇道的恶名呢?”柳傲君问道。
这个问题虽然尖刻,但末璃却看到了希望。不怕柳傲君提出质疑,质疑恰恰说明他在思考她的提议。
“所以自由的选择权才是这条敕令的核心所在。朝廷不是强迫寡居的女子改嫁,而是把是否继续守寡的自由交还到她们手上。以及,傲君啊,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为人父母的,最关心的是孩子能否活下去。改嫁虽然失节,可是如果失节能寻到一个依靠,能让孩子们活下去,无论哪一个母亲都不会拒绝的。而对我来说,这些寡妇也是我的子民。作为她们的君王,我也希望她们好好活下去!活人才有希望,死人什么都没有!我希望我的人民,都能怀着对生活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末璃语重心长道,末了重重一握他的手。
她是个小小的人儿,巴掌大的脸,甘蔗粗的胳膊,白面饼似的手掌,虽然按照年纪已经算是一个大人,可怎么看都没有一个大人的样子。
然而此时此刻,这双薄薄的手掌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竟让他感到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那是来自君王的力量,这小小的身体里有着一颗和摄政王截然不同的仁君王道之心。
陛下,您不能这样啊!您这样,就真叫他难以抉择了喂!
他情不自禁的回握这个小小的君王,捧着她的手如同捧着天下一般小心翼翼而又慎而重之。
他依然觉得陛下的提议是荒诞的,但这份荒诞并非无理,反而有一种蛮横纯粹的理直气壮。如同孩童的真话,总是一语道破天机。
鎏玥的天下真的已经到了濒临破碎的边缘,虽然从整体上看,仿佛看不出这个国家即将崩溃。
京城依然繁华,老百姓的生活看起来也照旧如常。面对再次来犯的北狄,朝廷的主流依然是对战,而边疆依然是百万雄狮,枕戈待旦。
仿佛国家十分强盛有力。
可实际上呢?人口凋零,天灾*,国库空虚,军队臃肿。一旦打战,连军粮到哪里去筹,都还是个问题呢。
而真打起来,他都不敢相信,这个国家还能撑几天。
这也是为什么,几本田亩册就能打动摄政王的原因。王爷也早已经看出,鎏玥外强中干的脆弱。
陛下也看出来了,并在用她的王者之心思考解决之道。
如此看来,也就难怪王爷痴迷陛下,着实是陛下太可爱了。
也许,在这危急存亡之际,鎏玥出现陛下这样一位仁慈爱民的君王,就表示这个王朝气数未尽。
可若是鎏玥气数未尽,那摄政王又当何论呢?
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的心不能乱!
稳了稳神,他微微皱眉,又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若是陛下鼓励年轻的寡妇改嫁,那她们不是就要和适龄未婚的女子争男人了?而且若是让天下的男人来选,又怎么会舍未婚妙龄女子不要,而就拖儿带女的寡妇呢?”
这是天下男人的通病!谁不爱鲜花娇娃!
“没错!爱卿真是太犀利!看问题比你家王爷厉害多了!”末璃毫不吝啬的为他点赞。
不敢不敢,陛下您千万别那他和王爷比,他怕死!
“所以,这不是一条单独的敕令。这是一系列的改革!从寡妇到少女,从女人到男人,从民间到朝堂,都需要一次改革。”
“傲君!我还很年轻,想法不成熟,所以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改革!这两个字让柳傲君生生打了一个寒颤,整个人都哆嗦一下。
不是冷,而是激动,是恐惧,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是啊,这天下早就该好好翻天覆地一番。
可是改革,谈何容易!任何改革,都是要从既得利益者身上下刀。而能爬到既得利益者这个阶层,必然是手握重权,又岂肯任人宰割。
改革就如同虎口多食,历朝历代,多少人杰志士都死在这虎口之中。
陛下这样柔柔弱弱的小儿,也想要改革,难上加难。
别的不说,挡在她跟前的三座大山,就一个比一个厉害。
保皇党,摄政王,长生观,没一个好相与的。
陛下终归是太年轻,大概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凶险。以及,找他帮忙……
柳傲君浑身一抖,冷汗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