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虽是如此残酷,但令人无可否认的是,确实就只有最痛彻心扉的体验,才能唱出最触动人心的歌声。
而在这一个舞台上,还不止是以情带歌的无比悲恸却又充满希望的歌声,还有着一个极大的反差对比——因为母亲常师奶的病情,常小满这次上台再也没有打扮自己的心思,干脆就是素面朝天地登上了决赛舞台。
那样憔悴却不掩丽色的模样反是吸引住了不少颜控观众,一时人气再度飞升。
比赛冠军的荣耀与唯一至亲的离去同时到来,但看着常小满在比赛过程里重拾梦想并且身边有了戴伟光这个名义上没承认但事实上已经是“师父”的照顾,常师奶亦是放心地闭上了双眼。
接下来的,便是这对半途凑堆的师徒相依为命的故事——即使是一时热门音乐比赛的冠军,但以当前普罗大众这种善忘的风气,再怎么有实力的冠军没有后续曝光的加持,最终也只能是昙花一现。
比起虽然只是亚军、但从任何方面来看很有商业范儿的前任阿run,常小满这个靠着剑走偏锋取得比赛最终胜利的冠军,或多或少也是吃了人们一时对情歌审美疲劳的红利。
但这个红利不能吃一辈子,这样“复古潮流”转瞬而逝之后,常小满最终就只拥有比赛大会冠军得主应有的一张专辑奖励,以及一次拼盘演唱会出场表演的机会,并且大部分内容还都需要自己折腾,更别提什么附加的节目曝光。
至于由阿文这个评委兼唱片公司高层作主签下的阿run,此刻已经是在公司安排下,忙着到处上节目增加曝光和人气,出的专辑也是最近很流行的动感快歌,一时风头无两。
娱乐圈那跟红顶白、捧高踩低的风气,通过两人的两极差异般的对比,逐步展现于人前。
不过,决心要继续坚持下去的常小满并没有因为这些对比而受到打击,相反,她是越挫越勇地如海绵一样,努力学习着一切相关知识,也不管什么人气和曝光,有通告就出市区去电视台干活,没通告就留在围村里跟着戴伟光学习。
比起懵懵懂懂不知水深浅的乐坛新秀,作为一个曾经在圈中浮沉多时的老油条,戴伟光自然就是要看得更为通透也更为“绝望”。
“这个圈好似什么都有,有名、有利、有掌声、有男人也有女人,只要你出得起价,你想要什么,它都能给你。”夜凉如水,远离了闹市喧嚣的乡野之中,回忆起从前事便是越加印象深刻。
戴伟光一边说,一边转头看了过来,语气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无奈:“但这个圈又好似什么都没有,没有朋友、没有爱侣、没有亲人……你走得越远,站得越高,你失去的亦都越多。”
“那如果我走到一个适合的位置,就停下来了呢?”常小满想了想,如是问道。
“想得倒美,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停下,别人就追上来——然后你就不是停留,而是后退。”戴伟光笑了笑,眼睛望向远方,没有再说话。
“我倒也没有那么远的志向……只想像你一样,能够写出好听的歌,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尽管决赛那首《给我力量》真的是利用了自己当时的悲痛心情,但即使如此,常小满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一首相当优秀的励志歌曲。
除了作者想要达到完美演绎的手段太过“不近人情”之外。
似乎是看出了常小满心中那些没有说出的话,戴伟光再次为他当时的冲动而道歉,然后又在常小满那期盼的目光里摇了摇头:“最好还是不要了,要写出这种歌的前提不是生离就是死别,我宁愿写不出,都好过写得出。”
他封存这首歌那么久,就是不想回忆起至亲离去的难言感受,若不是正正遇上了那个时候,他也不至于为了追求艺术的完美呈现,而使了新机去伤害一个即将失去至亲的年轻女孩。
严格上来说,这部电影的剧情除了一些现在看来迈得步子太大的“创新点”,内核就是一个很老土的、重拾梦想的故事。
然而老土又有个别名叫做经典,在围村里两师徒“相依为命”的这部分剧情,被刘导演拍摄得尤其细腻温馨,只要不是太过迟钝的人,就都能感受得到两人之间门的氛围逐渐随着时间门而升温。
郁郁不得志而选择避世的青年音乐人,表面乐天知命,实则就是没有坚持抗争到底的勇气;然后又偏偏在这个时候,让他遇上了可以为了心中梦想而拼尽全力的年轻女孩——这样相互依靠相互“成长”的故事,包容了青梅竹马和天降奇缘却又有别于此两者,因而便最是教感情丰富的人难以抵抗。
在一众期待的目光里,中秋的烟花焰火热烈地炸开在湛蓝的夜空——当然,右手边那只虽然明显知道剧情走向应该如此、但看到这个剧情又是一脸复杂的傲娇猫猫除外。
“你靠过来点,我要和你说个秘密。”戏里的常小满在渡过至亲离世的悲伤之后,似乎也是回复了从前的开朗鬼马性格,故意冲着戴伟光这边伸手招呼起来。
不知现在年轻人的套路实在深,戴伟光没有怀疑地靠近过去,然后就被常小满抓住机会,仰头在他的侧脸上啄了一口。
砰的一声,一朵烟花适时于湛蓝夜空之中炸开,宛如戏中人那颗受到冲击而暗自炸裂的内心。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些什么?!”被这样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到,戴伟光少有地露出了怒容。
“我当然知道呀,‘米缸’肯定就要配‘常满’的啦,你看我们连名字都那么相衬呢……”常小满眨眨眼,一脸无辜地就着两人的名字谐音继续瞎扯下去。
但遗憾的是,戴伟光还是保持着以往为师为长的正经模样,来逃避自己那已然生变的感觉:“细路女不懂事,不要开玩笑开得太过,否则我就真的生气了。”
“我是细路女,我不懂事——但正是因为我是细路女,所以我也不懂得讲大话。”年轻人的勇气惯是一往无前至死方休,就这样跌跌碰碰地袭来,无端就是有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不讲道理。
不过,最终戴伟光并没有回应她的表白,甚至还因为这个原因,两人之间门的距离反而比从前拉远。
以至于到了拼盘演唱会的那一天,他都没有应邀前来。
常小满是有心借着这次拼盘演唱会的机会劝说戴伟光重新出山的,为此还特意联系了主管这次拼盘演唱会的戴伟光老朋友阿文、阿玲两夫妻,方才得以将自己的表演歌曲,换成一首两人在围村卡拉ok里面时常练习的经典金曲合唱——
“要不……我和你去唱吧?”阿run亲眼看着她从低峰爬起,虽然曾经那些青涩的感情已经不再,但相识多年的友情却未曾变改。
“不用了。”常小满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帮助。
阿run垂了垂眼,抱着吉他正欲离开好留给常小满独处思考的空间门时,常小满忽然又拉住了他轻声问道:“能把你的吉他借给我吗?”
年少时他手把手教她弹吉他的回忆浮现眼前,阿run没有多想,便是把自己的吉他借给了常小满。
缺失了合唱的那一位,原先准备好的二人合唱歌就只能变成一个人的独唱歌,她问自己借吉他,大概是不好再用原定的伴奏,所以就只能是选择自弹自唱了吧?
抱着这个想法看下去,却只见常小满并没有继续沿用之前的歌曲伴奏,而是现场弹唱了一首有感而作的新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