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导演说暂时休息半个钟头的话,李思诗缓了缓神,目光看向声音来源处。
“好啦好啦记录一下啊,lester说请大家食糖水,想要什么赶紧说我好去买啊……”一个场记已经是捧着小笔记本开始叫唤起来了。
在港城拍戏,经常就会有工作人员哄着主角演员请全组人吃吃喝喝下午茶、宵夜以及点心糖水等“加餐”,有时某些新人上位的,更是很有眼色地按照主角请客的惯例,找机会主动请客。
李思诗被“请”过,也主动“请”过,现在又是看到一向以大方闻名的荣珏章请客,于是也是一边活动着略微有点僵硬的手脚,一边随口说了一句:“我要一份陈皮红豆沙,谢谢。”
和场记说完自己的心选糖水,感觉手脚已经没有那么僵硬的李思诗,便是在助理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慢慢从高台上爬了下来。
和作为导演的关沈繁说了声她去阳台那边歇一歇、吹吹风,得到关沈繁的许可之后,李思诗这就是缓缓走向阳台外面。
随意找了张躺椅坐下,她就这么半躺着,仰头望向深蓝的天幕。
“怎么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呀?”旁边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思诗懒得起来,只是略微偏侧了一下视线看过去:“有点累了,所以就想稍微一个人静一静、歇一歇。”
“嗯,的确,今日拍摄的时间有点长了,你这边又都是些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戏……”荣珏章认同似的点了一下头,随后也是过来旁边的另一张躺椅躺下,一副仿佛是要陪陪她的样子。
“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李思诗仰着头看天,“你从来都不是那种迂回婉转的人。”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觉得我这个作为‘哥哥’的,需要关心一下‘ayay’而已。”荣珏章放轻了声音,“你前面那场戏演得很好。”
“嗯,我也这么觉得。”感受着微凉的夜风将散落的几缕发丝吹拂在脸上,那种轻微瘙痒的触感让李思诗半阖上双眼,“如果是这个的话,你不用太担心我。”
如今已经两世为人,那些过去的前生记忆虽然成为了她生命中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的底色,不过在全新的人生面前,它们最终也只会是默默成为她“演技”的一部分。
在演戏的时候,有些人是靠幻想和联想,有些人则是靠感觉和感悟。
但到了最后,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所呈现出来的效果即使有着区别,那基本也都是殊途同归。
她靠着回忆自己的伤痕,去完美重现戏中被渣男丈夫pua得失去了“野性”的女主角,固然是难免会感觉到细微的痛楚——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细微的痛楚,才是能让她在“旧事重现”的迷梦里,保留着一份独属于这个全新人生的清醒。
这一部电影,既期待能警醒他人,也期待能拯救“自己”。
而那些曾经的伤痕印记,只会让她在这一辈子的全新人生中走得更远——而这,亦是她青涩外表下能矛盾地存在“成熟灵魂”的绝对关键。
不过这些真相,永永远远只能是、也只会是埋藏在她心底的最深处。
因此,荣珏章这样的关心,她大概能明白到他和关沈繁导演是误会到哪个方向去了——就像庄梦华之前一样,人们普遍都只会以为她“早熟”的原因,是因为在年少之时就遇到了亲生父母的婚姻危机,所以才会过早地长大成人。
“其实我老豆和你那个亲生老豆又能差得了多少?唉,总之在我还小的时候吧,真的是感觉有老豆不如没有老豆。”想起自己那个号称西服大王的风流亲爹,荣珏章叹了一口气,“你那时起码还有你妈咪疼爱你,我呢?”
“幸亏还有七姐和家姐在身边照顾我,否则我小时候被老豆那些阿三四五六七八九……欺负死,说不定都没有人知道!”同是天涯沦落人,荣珏章少不免就是那自己的悲惨童年来给李思诗作为安慰的理由。
“在我这里,那些以前的事……其实已经早就过去了。”李思诗摇摇头,“因为拍戏需要偶尔调出来用用,有点‘生疏’,所以调整回去就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
看李思诗的回答不似作假,荣珏章侧过头半抬起上半身,认真地盯了李思诗的眼睛好一会之后,这才是再次在她旁边躺下:“还真是的……害我白担心一场。”
虽然是作为出道多年的前辈,但因为这个圈子里男艺人惯是相对容易向下兼容,所以他和新人后辈的合作机会那是绝对不少。
像李思诗这种因为种种原因而早早展现出天赋的新人后辈,荣珏章也不是没有见过——远的不说,就说算得上李思诗“师姐”的黄倩妍,当初他和她合作《倩影秋恨》第一部时,黄倩妍还是个演技仍然透着青涩的花瓶新人;结果等到拍《倩影秋恨》第二部的时候,黄倩妍就已经开始有了“阿姐”的姿态,从“演戏”变成了“演技”。
但黄倩妍在演技一日千里的同时,自然也是无可避免地遇到了入戏之后难以出戏的问题,使得他花了不少力气去帮助她调整梳理,这才没让黄倩妍像以往那些入戏到疯魔的艺人一样,出现什么让人叹息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