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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第1页)

不一会儿龙傲池就望见张偏将等人拿着火把四处搜索马儿踪迹。火光映照之下,龙傲池只见灌木枝叶和地上碎石表面都染着新鲜的血迹。

龙傲池更是焦急,若那被拖走的军奴真的是归澜,他一身的伤,脚下还锁着镣铐,被飞奔的马儿拖拽,将是怎样的折磨?她冷冷问张偏将和宋头领道:“你们可知被马儿拖走的军奴叫什么名字?”

张偏将一脸茫然道:“属下不知。”

宋头领观察相对仔细,补充道:“回禀将军,那军奴面生还戴着脚镣,应该是刚入营的。小的见他在河边闲着,本是叫他过来帮忙刷马,他还算是听话。那军奴也就十七八岁年纪,模样生的挺俊俏。”

听了这样的描述,龙傲池更加确定那军奴十之八九就是归澜,她狠狠瞪了张偏将和宋头领一眼,并不多说,只催促乌云踏雪道:“快追!”

乌云踏雪低头在草叶上嗅了嗅,又抬起头竖着耳朵四顾张望,再次确定了方向,继续前行。

雷电交加,风雨骤至。

龙傲池担忧挂念心急如焚,冒雨继续搜索,一边走一边呼喊着归澜的名字。待得远远望见一人一马相互依偎并没有倒下的模糊影子,她激动不已,再不等下属随从,加快速度催马而至。

电光一闪,照亮夜空。

借着光亮,龙傲池清清楚楚看到归澜苍白的脸和伤痕累累的身躯。他似是昏迷,闭着眼,身体的重量完全靠赤兔胭脂兽支撑着。奇怪的是,赤兔胭脂兽见她靠近,并没有惊吓得继续逃走,而是站定观望,仿佛是知道归澜已经支撑不住,不忍再跑。龙傲池见状不再犹豫,赶紧翻身下马,走过去关切道:“归澜,你还好吧?”

从刚才听见龙傲池的呼喊,归澜就知道再继续跑也是徒劳,索性停下来闭目休养片刻,抓紧攒些力气回去熬刑。不出所料,龙傲池转瞬来到近前,归澜不由得浑身一颤,挣扎着跪倒在地,卑微道:“下奴知错,请主人责罚。但求不要再鞭打马儿,主人有何怨气不妨发泄在下奴身上。”

归澜衣衫碎烂,身上旧伤崩裂又添无数刮蹭新伤,雨水冲刷之下鲜血淋漓。他手腕脚腕都被铁链磨得破皮深深勒入骨肉,他痛得颤抖随时都会倒下昏厥,都这样了,他却宁愿自己受重责也还要坚持为一匹马儿求情?难道他觉得自己低贱如此,还不若一匹马儿金贵重要?

龙傲池忍着郁闷,耐着性子说道:“马儿逃跑,回去定要仔细管教。你不用为一头畜生担责任。你先把腿脚伸过来。”

说完这句龙傲池拔出腰间佩剑。

归澜不敢抬头,耳听着龙傲池让他伸腿伸脚又拔出了宝剑,他的心一寒。难道不等回营,就在这里行刑,按军法将他的后脚跟斩下来以示惩戒么?如果真是那样,他怕是一时半刻再站不起来,只能让马儿拖回去了。肋骨断茬错位,身上各种伤口都已经痛得无法忍受,他不晓得自己现在受了刑是否还能撑得住。他不能死!于是他放下所有自尊,匍匐得更低,大着胆子小心翼翼恳求道:“大将军开恩,可否回营后再对下奴施以刑责?”

龙傲池满心不是滋味,控制不住情绪,怒道:“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啰嗦!”

归澜彻底放弃希望,趴在地上艰难转过身,将腿脚向着龙傲池摆好。然而预期的剧痛并没有降临,他只听见宝剑斩在金铁之上的声音,接着折磨他许久的脚镣随之断开,从脚腕上脱落。

龙傲池的配剑削金断玉,手上力道拿捏正好,斩断归澜脚腕的镣铐,丝毫不伤他的皮肉。她看出归澜一瞬间的错愕惊讶,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索性好事做到底,一只手拉住了赤兔胭脂兽身上那段铁链,又命令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这次归澜终于明白了龙傲池的意图,他没再犹豫,把锁着铁链的右手高举过头顶。

龙傲池挥剑利索地斩断了归澜右腕的桎梏,牵了赤兔胭脂兽,将铁链拴在乌云踏雪的马鞍上,回望归澜正艰难地试图从地上站起。不过他伤得这么重,能爬起来也未必有体力走回大营。龙傲池心中不忍,二话不说直接抱起归澜扶他上了乌云踏雪坐稳在鞍上,她随即足尖一点跃上马背,坐在归澜身前,让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可以靠住她的后背喘息。

龙傲池轻轻一抖缰绳,乌云踏雪就明白了主人的意图,向着大营而去,步伐平稳。

龙傲池则微微侧脸用少有的相对温和的语气对归澜说道:“归澜,你扶好了我,别摔下去,回营之后咱们再算账。”

归澜感觉自己仿佛是在梦中,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他彷徨无措,恍惚迷茫,虽然不相信龙傲池能一直这样好心对他,不过还是恪守着奴仆言行规矩,毕恭毕敬地应答道:“下奴谢主人开恩。”

37将军回京(上)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归澜经常会梦到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第一次被人扶着骑上马而非被上马的人踩踏充作脚凳,他筋疲力尽却可以肆无忌惮靠在龙傲池的后背上喘息。龙傲池没有嫌弃他衣不蔽体浑身泥水血水污浊肮脏,龙傲池就那样任他靠着,甚至放缓了马缰,让马儿走得平稳一些,一旦察觉颠簸让他身体不适,就会停下容他缓上片刻。

两人靠得越近靠得越久,他越是难以自控。他能感觉被雨水湿透的衣衫之下龙傲池并不厚实的肩膀和略显单薄细瘦的骨架,那身体不是冷冰冰的反而是温暖的柔软的;他可以闻到龙傲池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体香,那味道是瓢泼雨水无法冲去,似是带着某种魔力,能强烈诱惑着他的身心。

曾经的那个吻和那场荒诞离奇的梦境再度浮上心头,他突然产生了要紧紧抱住身前那人的冲动,他甚至还想要再吻一次那温润的双唇,看看会否还是同样愉悦的快感,能让难熬的伤痛暂时全部消失。

他怀疑是身体太痛才有的这等荒谬念头,他怎么可以将龙傲池的吻当作疗伤的灵药?他觉得自己可能真是疯了。

那一晚,他终究是因痛极而昏迷,靠着龙傲池的脊背沉沉睡去,没有余力做出什么失常的事情。

让他困惑不解的是,他醒来之后,依然躺在马车内,盖着棉被。他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已经被稳妥处理敷药包扎,不仅如此,他还没有受到任何责罚,继续有吃有喝,晚上还能下车放风。

听阿茹说,龙傲池将张偏将和宋头领以及当时为赤兔胭脂兽洗刷的那几个兵卒每人责打了二十军棍,此事就此作罢。听阿茹说,以后他下车散步的时候,不必再担心有人支使他做事,因为大家都知道了他是龙傲池十分看重的人,与普通军奴不同,受到特别优待。

当归澜惴惴不安问阿茹,他是否需要再戴脚镣,是否等养好了伤才受责罚,阿茹却笑着告诉他,龙傲池说他帮忙追回赤兔胭脂兽已经是大功一件,功过相抵不必再罚。

现在,归澜安静地躺在马车内,心里掐算着时日,他已经从明月身边离开二十三天了。前面四五日虽然痛苦,还算比较正常,他不是不能够适应,可最近这十几天一切都变得太过离奇,美好的恍若梦幻。

还能有哪一个奴隶,可以如他这般,整日躺在豪华的马车内,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气闷厌烦了下车散散步,什么事都不用做?

还能有哪一个奴隶,可以如他这般,让主人的贴身婢女每天小心侍候,嘘寒问暖,更衣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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