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让绍渊不舒服,他缓缓抬头四顾了一下,却并未发现什么。
客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在园中,他皱眉思索:刘歆突然操办寿宴,又请来自己,肯定是想做些什么。
正与他谈得兴浓的王安觉察了他的异样,又见他眉心微蹙,关心地问,“沐安怎么了?”
绍渊收回思绪,笑道:“无妨,定真兄适才的见解果然新颖,岁星纪辰沿用多年,大家都习惯以此纪年。我读过一册野史,先贤东方朔曾对此详细论证,提出其中存在谬误。只是此书后来佚失了,各代便依旧沿用。其实我也曾观星,发现许多方位与前人所记并不一致。只是,若要勘证谬误,实在是个浩大的工程,非一朝一代可以完成。”
司马洪看着水榭内畅谈的两人,觉得自己被骗,他斜眼笑看刘歆,嗤道:“王家公子,我认得,不劳国师引荐!”
“司马大人稍安。”刘歆语气平和:“他对面的那个。”
“另一个我也认得,安西候,左沐安!”
“不,你不认识,你只是知道有这个人!”
司马洪愣了一下,又想起了文杨死前对此人的怀疑,眯眼看向刘歆,“那么国师大人又知道些什么?”
“书房谈。”
被人窥视的感觉消失后,绍渊站起身来,“定真兄,不如去园中转转吧,边走边谈。”
“我实在是有些粗心了,沐安不久前才因被困襄阳病重,我却拉着你一直在这潮湿之地。”
“我无妨。只是园中石榴开的正好,不可辜负。”
出了水榭,远远的看到似乎是刘歆陪着一个人离去的背影,绍渊浅浅的冷笑了一下。
“国师大人曾说,广开言路方可活跃思维,反复论证才能接近真相。与沐安一番畅谈后,真是让我有了许多以前不曾有过的想法。今日回家,我必要和祭酒大人告假,我要外出历练,实地求证。沐安,你认为云雨之势与天象之变是否有关?”这思维转换之快,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当然,我有一师长最喜外出游历。他自交趾带回一古籍,此卷言及,大海潮汐与素娥1圆缺有关,而潮汐之变,又可引致风雨之变。”
“沐安读书涉猎之广让人羡慕。走,我们去写清议之题吧,亭中有笔墨,写好后便由小厮来取。”
王安眼中的刘歆,薄力口中的刘歆,学生们心中的刘歆,同僚眼中的刘歆,绍渊所见的刘歆……种种信息整合之后,绍渊终于拼出了一个割裂的刘歆来。
他有着严谨的科学态度和治学精神,却又不惜羽毛,以玄学为王莽登位造势,宛如神棍;他在学问一途,博采众长,精研百家学说,去伪存真,追求真理,却在仕途上是个阴谋高手;他爱护学子,真心教导,毫不藏私,亦不贪名,却又勾连异族,欲颠覆汉人天下,致百姓流离……
突然,近几日已不再发作的胸痛剧烈袭来,绍渊踉跄了一下,被王安一把扶住,幸未摔倒。
见他一瞬间便被冷汗霜白了的脸,王安有些手足无措,只知用力的扶着。
只几个呼吸之间,绍渊便恢复了过来,他感觉到了王安的紧张,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我无妨,吓到定真兄了。”
王安这才松了口气:“你先休息一下,今日我们不答这议题了。呆会儿我陪你去向国师致歉,先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