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幻境中,一波波劫匪在山里中搜寻着女郎的下落。在侍女带着襁褓中的婴孩离开后,女郎哆嗦着手,从袖中吃力地掏出一块拇指大小的金块吞咽了下去……
&esp;&esp;江晚宁凄厉的哭声回荡在院中。
&esp;&esp;坐在吊篮中的郎君面容一瞬下沉,目光凌厉地朝院中一角睇去。
&esp;&esp;苏朔怎会感受不到他的情绪,忙道:“这位沙婆婆是我们那儿有名的幻士兼巫女,旁人去向她求医求祭祀求占卦什么的,是求也求不来的。更何况她在江湖上的名讳是出了名的,这么多年从未出过纰漏,是不会出事的……还望郎君莫要思虑过重。”
&esp;&esp;江愁予的视线依旧紧盯着江晚宁。
&esp;&esp;她已不哭了,只依稀地听她发出小声的哽咽。
&esp;&esp;灰青双耳小香炉里的朱砂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燃烧殆尽,缩在院子角落处的一道黑影用嘶哑的声音,唤道:“好孩子,过来……”
&esp;&esp;“好孩子,过来……”
&esp;&esp;幻境中,在女郎遭遇山匪后的一切故事走向都发生了变化。那个被楚国公所残害的郎君奇迹一般地存活下来,及时来到山中解救下吞金的妻子,并且找回了襁褓中早产的女儿。一家人重新团聚在一起,生活得和乐而美满。她见到了小婴孩
&esp;&esp;窗前雾凇弥漫,江晚宁抱膝靠在一边,面色迷惘地看着在桌案上翻找着些什么的年轻郎君。
&esp;&esp;现在想想,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似的。
&esp;&esp;自他回到楚国公府的伊始,一条条一桩桩的事件便开始朝着不可思议的地步发展着。起初,是她和夏姨娘之间的决裂;之后,是她身世的身份被府里的嬷嬷揭露,楚国公府上的公子们开始和她疏远;再后来,江氏杜氏两户人家被抄没,她被夏筝告知了真正的身世……到如今,她从有到无,身边只剩下他一个人。
&esp;&esp;细细想来真是件细思极恐的事情。然而不知是江晚宁初初从幻境中抽身出来后混混沌沌的原因,还是她信了幻境中爹爹娘亲说的,他是个值得托付的郎君的话。总之,她一时没有去揣度过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发生得也过分凑巧了些。
&esp;&esp;她抬起下颌,看着面前郎君的影子在灯光的投射下滉漾至近前。
&esp;&esp;很快,她的身子被人从腋下腾起,严严实实地被圈在了那人的怀中。
&esp;&esp;“又在看雪?”他问道。
&esp;&esp;江晚宁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她看见了江愁予两只手交叠着堆在她的小腹上。干净的指尖微微泛着珠光,手背上的筋脉似山川河流,汩汩贲发出的力道恍如能遮去外面的风雪。
&esp;&esp;可他对她所做的事情,她一件也没有忘记过。
&esp;&esp;爹爹娘亲为何会说,眼前这人是他们亲自为她择选的夫婿,又让她今后好好地跟着他过日子?
&esp;&esp;“圣上登基后封我做了御史中丞,眼下尚有许多事务亟待解决,想必转几日后便要开始忙了。不过我倒是更情愿赋闲在家,陪着腓腓一整日地看雪、日日地看雪……”江愁予开口打断了她紊乱的思绪,温声道,“今夜除夕,腓腓可想看看我为腓腓备下的除夕礼物?”
&esp;&esp;尚未等江晚宁回过神,一本牛皮封面的册子被搁在了她的膝盖上。
&esp;&esp;江愁予迫力握住她的手,领着她将书本一页页地翻开:“书中载录的人物叫周清章,是苏州人士。这本册子分为上、中、下三部分,七岁大小左右。当时苏州当地有个乡绅,仗着家中能攀扯上几分皇亲国戚,在地方做尽了强抢民女、压榨百姓之事。某一日周清章被乳娘抱着出门,撞见那乡绅又在欺压女子,在无一人发声的情况下出口阻拦,甚至一纸罪状,将那人告上县令。”江愁予抚摸她的发顶,继续道,“大晋三百零四年时,朝上官员在犯错之后逍遥法外,他在任职大理寺卿的两年里,翻了近百桩冤假错案,甚至不惜得罪了官场上诸多人。”
&esp;&esp;“腓腓,你想得没有错,这个人正是你的爹爹。”他垂目看着她的睫毛,宛如一双乌黑蝶羽凄凄地翕动着,“他年幼时面对乡绅的威胁时能铮铮有声,为官在职时在官官相护的情形下依旧能够微言大义……腓腓,像你爹爹娘亲这般好的人,他们心疼你遭受蒙骗不说,又怎么会责怪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认贼作父?或许他们知道了你因自责而消沉至此,或许会更伤心。”
&esp;&esp;光影中,江晚宁耷着眼皮子,呆呆看着书册上的字句。
&esp;&esp;他见她怔住,想将书册从她手中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