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二人主仆多年,今日又忙碌,苏朔终于能说上话了。
&esp;&esp;他搓了搓手,掏不出件像样的礼物,干巴巴道了声:“郎君诞日快乐,以后属下必用心为郎君办事。”
&esp;&esp;一面幽幽的朱墙,隔绝前厅嘈杂的人声。
&esp;&esp;纵是江愁予今夜听了数万声“恭贺大人乔迁之喜”、“英才得展,今后步步高升”或者是“生辰快乐”的话术,他依旧置身事外、觉得意趣寥寥。仿佛宾客赠予的连城之物敌不过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比不得去岁她画得歪歪扭扭的纸鸢,或是笑语盈盈,戳他眉心戏谑他是颦颦哥哥的模样。
&esp;&esp;去岁他什么都有,今昔他徒劳无获。
&esp;&esp;江愁予太阳穴隐隐胀痛,加快了往房间去的步伐。
&esp;&esp;府上的婢女今日得了赏赐,倶是开心地围在江晚宁身边说笑。江晚宁偶尔会敷衍地回上一句,不过他一来,婢女们一个个都跟见了鬼面阎王似的没了声响。
&esp;&esp;江晚宁看见了他酩酊神色中压抑的一丝不悦。
&esp;&esp;乌鸦鸦的长睫半耷着,像是能缢死人的利落绳索。随着眼皮抬起,婢女们像是被勒紧了脖子似的屏住呼吸,直至江晚宁轻声让她们退下,这才如梦初醒似的蹬着脚鱼贯出去了。
&esp;&esp;江愁予倚阑没进屋,明阔光线中的唇瓣紧抿,只远远看着。
&esp;&esp;屋里江晚宁并没有看着他,反而目光时不时地从不断簌簌流动的黑漆漏壶中掠过。等到漏壶中的水滴殆尽之前,也就是子时左右,凉夏会穿上她的衣裳吸引府中侍卫的注意,而她则需要让江愁予睡下或醉倒,以争取到去往东郊的机会,再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回府。
&esp;&esp;江晚宁手心出了点津津汗液。
&esp;&esp;直至江愁予到了屋里,她都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
&esp;&esp;屋外立着的江愁予慢慢开了口。
&esp;&esp;醉酒后的两靥虽蓬红着,神色却显得有些淡漠:“程御史知我好美音,前日与我出入酒楼赠我一擅琴技的优伶;昨日,中书舍人取了太阿剑作我生辰之礼;便是今夜,员外散骑侍郎频繁于我面前提及家中嫡次女美而慧……这些我都拒了。”
&esp;&esp;江晚宁柔荑交握于膝,面容安静地听着。
&esp;&esp;直至见了他目中郁结的乖戾之色,这才醒悟。
&esp;&esp;“那你,可是想在我身上要些什么生辰礼物?”江晚宁坦言道,“我尚未准备……我这段日子精神不济。”
&esp;&esp;她说话时无意中仰起尖尖的下巴,又落回纤柔的颈部线条。
&esp;&esp;那像是成瘾的仙丹般霎时牵绊了他的四肢百骸。
&esp;&esp;江愁予脚步虚浮,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的身侧。
&esp;&esp;江晚宁目光沉静地看着他躬着头颅,指尖握着自己的脚踝翻来覆去地察看。心口莫名涩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移到沙漏:“你之前的按摩手法有些效用,已好全了。我白日不是卧着便是坐着,不会再有复发的机会。”
&esp;&esp;江愁予依旧单膝跪着,顺着脚踝淡淡的痕迹往上吻。
&esp;&esp;他齿关吐着珠玉耳垂,醇烈酒气在江晚宁颈窝里喷薄。
&esp;&esp;“赠予一副画罢。去岁你答应了的。”
&esp;&esp;去岁生辰,她信誓旦旦地抱着画笔,口口声声地称要将二人初面的场景描摹下来。然而笔力始终有限,最后扭扭捏捏画了只四不像的纸鸢,又撒娇耍赖道是明年再画,这些江愁予都还记得。一年过去了,她在这上面应当是没什么进步的,江愁予还是严苛地要求她画出那场细雨、那场桃花。
&esp;&esp;“我不会作画。”江晚宁道。
&esp;&esp;作画时间太久,她需尽快支开江愁予。
&esp;&esp;“无妨,我会教你。”
&esp;&esp;江愁予起身,真叫下人取来了纸笔。
&esp;&esp;二人拥着站在桌案前,江愁予尚未注意到江晚宁因为焦灼而涨得通红的娇靥。他目光专注地落于宣纸,执着她的手,描摹出一座荒院的支架,美人身披鹤氅下腼腆羞涩的形骨……
&esp;&esp;对方垂首时暴|露的蝶形印记在他的目中展翅欲飞,仿佛是场无声的卖|弄,江愁予咬住,含糊喊了声“妹妹”。
&esp;&esp;江晚宁初初以为听错了,直至他迭声,她才惊觉江愁予正处于半醉不醉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