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惊蛰垂下视线,在一片死寂里轻声问:&ldo;姓枕的,我是不是撞死过你爸妈?&rdo;
被他抓着头发被迫抬头的人面色沉静,话音不冷不热,陈述愿望一般语气诚恳:&ldo;是就好了。&rdo;
开学第三天,大扫除,被新同桌抓着头发咄咄逼问‐‐很新鲜的感受。
施暴者一哽,看着他额间无从遮掩的纱布贴,颊侧的肌肉由于咬牙而微微鼓动:&ldo;信不信我让你脑袋再开一个口……&rdo;
他的话音很低,似乎是为了避开周遭的耳朵,于是本该清澈的嗓音显出危险的低沉意味,带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血气,直直落在对方耳边……太轻也太近,以至于呼吸相缠,让针锋相对的场景显出几分荒唐的暧昧来。
枕霄静如死水的目光在听完这句话后产生了些许动摇,流溢出合乎年龄的挑衅意味来,一晃而过:&ldo;那你试试看。&rdo;
下一秒下巴被人捏住,冷而坚硬的手指握在两颊,让他被迫噤声。
&ldo;上一个这么跟我说话的人还没出院,&rdo;夏惊蛰巧妙地偷换概念,拎出部分事实陈述道,&ldo;你确定么?&rdo;
然而对方似乎并未理解他话里的威胁,眼底挑衅不减,甚至带上了些许冷淡的笑意。
像是早早布下陷阱的猎人,被猎物咬住喉咙也有恃无恐‐‐无端让他觉得熟悉。
曾经也有个人总对他的威胁充耳不闻,会平静地注视他片刻,然后煞有介事地委屈起来,蹭到他身边撒娇讨饶,墨玉般的眼里笑意浅淡,像什么狡猾的动物,又像得逞的猎人……
对峙良久,夏惊蛰松开手,一把将人推进座椅里,先前的怒意沉入眼底,被某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淹没。
枕霄收起笑意,面无表情地恢复了原先的坐姿,也不再看他‐‐白净的侧颊浮现起指状红印,痛意隐隐,他却恍若未觉。
他在想引线燃尽,对方眼里映出的白炽灯光,亮而澄澈的,像清辉无声洒落,似曾相识。
留在这里无事可做,平白扰了别人安宁……夏惊蛰意识到这一事实,情绪无甚起伏,转身向后门走去‐‐到门口时发现众人依旧噤声窥视,略一皱眉,带着未竟的火气给了金属门板一拳,冷喝道:&ldo;打扫不完当心挨骂。&rdo;
周围的目光这才四散而去。
枕霄注意到身后还站着个拖垃圾桶的人‐‐某种意义上真正的始作俑者‐‐面无表情地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给人让路。
尽管并无四处讹人的癖好,但倘若真被揍上一拳再换笔医药费,倒也能让他接下来的几天好过些……少年不无可惜地想,却也看破了对方本性‐‐看似张牙舞爪,实则根本不想动手‐‐不再寄希望于可遇不可求的矛盾。
罢了,少吃一顿也饿不死。他垂下视线,复又拿起笔,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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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两天前,某个寻常的秋日,九月开学。
枕霄复读,转来这所学校,穿着与周遭蓝白校服格格不入的一身黑,随着人潮走向教学楼。
他的眉眼生得温和,颇有些桃花入目的意思,只是不笑,骨相端正而明晰,显得比同龄人更锋利些,两种迥异的气质糅合在一起,其实很引人注目‐‐常有探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却毫无反应,始终低着头,半张脸藏在有意拉起的衣领里,将外套拉链顶端那一小片金属咬得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