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闷在衣料里,有些含混。
夏惊蛰被他的呼吸激得脊背一僵,觉得吐息扑落的位置燃了一小簇火,隐隐有扩散进四肢百骸的趋势,声音也不见得多自然,倒更像走过场的回击:&ldo;你几岁了……&rdo;
&ldo;十九。&rdo;也可能是九岁‐‐枕霄默默想着,松开他,很快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常态,眼神却有意无意地躲开了,&ldo;我困了,睡觉吧……明天要几点起?&rdo;
其实已经过了零点,该称之为&ldo;今天&rdo;了。夏惊蛰揉着隐隐发烫的耳朵,回到床边坐下,思索片刻,道:&ldo;去那里的话,坐地铁大约要一个小时,你也在,就不让司机送了,去之前还要带你回趟我家,收拾收拾换身衣服……十点吧,起来吃个早午饭就出门。&rdo;
枕霄一愣:&ldo;换衣服?&rdo;
&ldo;嗯,穿得正式些,&rdo;意识到眼前的人大概从未有过穿正装的经历,夏惊蛰顿了顿,补充道,&ldo;我需要穿得正式些,帮陈编撑撑场面。之前好像没和你提起过,她父母离异,和家里的关系也不太好,去参加婚礼的亲友不多,我算是以弟弟的身份出席,也算是个委托吧‐‐装得凶一点儿,免得她嫁过去受偏见,刚出道画漫画那会儿她帮了我很多,结婚又是人生大事,帮忙也是分内之事,你就不用穿得太正式了,不过……&rdo;
&ldo;不过什么?&rdo;枕霄对上他的视线,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ldo;不过,要是你穿得太随便,就不能和我一起坐主桌了,&rdo;夏惊蛰有些抱歉地笑了笑,&ldo;到时候找个偏僻的位置安顿你吧,抢不到菜吃就忍一忍,婚礼结束之后带你去吃夜宵。&rdo;
说得他像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枕霄对能不能吃饱毫不关心,关注点全落在他的前半句话上,不自觉脑补出离开了夏惊蛰、独自坐在一群陌生人间、甚至围着一张桌子吃饭的场景,排斥心骤起,断然拒绝:&ldo;不行。&rdo;
夏惊蛰挑眉:&ldo;怎么了?&rdo;
&ldo;……都是不认识的人,&rdo;枕霄清了清嗓子,掀开被子,像之前一样占据了床边的一小块空间,似乎决意离他很远,&ldo;我能跟你一起……撑场面吗?&rdo;
&ldo;行啊,她会高兴的,&rdo;同为社恐人,夏惊蛰倒是很快理解了他的言下之意,宽慰似的拍了拍他肩膀,也并排躺下来,&ldo;那早点儿睡吧,灯在你那边,关一下。&rdo;
于是床被窸窣一阵,视野陡然暗下‐‐这一次窗帘拉得严实,气温偏冷,好在棉被厚实,两个人分享一张单人床,尽管彼此都小心翼翼地刻意避免碰到对方,却也没有人觉得冷。
夏惊蛰的感冒还没好,白天强撑着画了一天,沉迷工作的时候尚且没有察觉,现在放松下来,沾了枕头便有些头脑发晕,又被不久前枕霄抱着腰撒娇似的行为刺激得难免胡思乱想,脑海里几个念头转魔方似的绕,绕着绕着成了一片五彩斑斓的马赛克,便渐渐沉入了同样斑斓混乱的梦里‐‐甚至没能分出多少心思去想&ldo;和喜欢的人睡了一张床&rdo;这一事实。
反倒是枕霄失眠了。
意识到枕边人的呼吸逐渐平稳,他终于敢睁开眼,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去看夏惊蛰‐‐对方背对着他,低着头,几乎整个人缩进被子里,似乎已经睡熟了。
窗帘不厚,窗外商业街不寐的灯光隐隐透进来,落在他身上,隐隐勾勒出脖颈的轮廓,后颈白得像蒙了一层光,甚至能看清散乱黑发之下、略微突起的那一截骨头……
于是臆想中的画面与现实陡然重合,狠狠撞进少年眼底,心跳就跟着乱了一拍,无可救药地急促起来。
几岁了‐‐十九岁。
胡思乱想的年纪,莽撞冲动的年纪,不合时宜的心理。
如果真的咬上去……
良久,枕霄垂下视线,以一种自欺欺人的、低得不能再低的气声轻轻唤道:&ldo;夏惊蛰……&rdo;
没有回应,只有愈发绵长的呼吸声,助长他的掩耳盗铃。
于是他撑起身子,轻手轻脚地凑近些许,像臆想中那样,极尽轻柔地撩开那几缕乱发,然后俯下身去,在少年白净的颈后落下一吻,温柔得近于虔诚。
终究还是没有咬下去,他想留下印迹,却更怕惊动对方‐‐惊扰这个过分完满的好梦。短暂停留片刻,他心满意足地无声退开,躺回床里,却比之前距离夏惊蛰更近了一些。
一片空白的脑海里,一轮明月悄然浮现,而后繁星灿灿,安静地、不合逻辑地洒了漫天。
无虞
平静的时候总是很甜
第57章半梦半醒的撒娇
或许因为睡着前最后的记忆太过完满,枕霄难得做了个好梦,放在枕边的手机响了好几个闹钟也没听见,最后还是夏惊蛰先醒了,夹在他与墙之间,进退两难。
睡到自然醒,夏惊蛰也没什么起床气,只是嫌冷,蜷在被子里磨蹭了半天醒盹,才发现一床偏厚的棉被几乎全堆在自己身上,枕霄只分到一个角‐‐这个人躺在床的边沿,一翻身就能掉下去,怎么看怎么局促,睡相却安然。
其实今天比昨晚暖和了不止一星半点,阳光从薄薄的窗帘里透出来,显然是个晴天,然而夏惊蛰瞥见他那副可怜相,心就跟着软了一下,整个人清醒过来,怀着微妙的歉意扯过被子,把熟睡的少年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