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克拉罗斯却正在墨菲单方面交头接耳。
“……可见那收费是物有所值——哦,尊敬的阁下,事实上几乎没几个活着的人喜欢我身上的意象。”
“请回答我的问题。”
克拉罗斯:“既然刚刚您画出了光,那么我认为下一步是画出光所带来的阴影。”
守门人侃侃而谈,显然他的自信来源于这是将郁飞尘的答案进行的合理延展。
感谢小郁,他明明可以说“光影”却只说了“光”。什么是高尚的职业素养?这就是。可见契约之神对小郁的那些意见完全是空穴来风的毁谤。
安菲就抱臂静静看着克拉罗斯。
仿佛感到了什么,克拉罗斯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雨衣帽檐往下拉了拉。
“影……影是对光的补充,虽然不是具有开创性的意见,但你说得对。”
几种深色稍作混合,强化了那些光照不到的地方。没有光芒直照,但有其他事物的折射,所以就连阴影也是多色的。
克拉罗斯身上发生着和郁飞尘类似的变化,他还被光照着,但失去了阴影,连黑雨衣都无法给他提供任何遮蔽,五官纤毫毕现,仿佛每一处都被打上了高光。
不得不承认,去除那些阴暗的元素后,守门人有一张温文尔雅的、华丽俊美的面孔。曾经近于灰色的长发甚至显得有些璀璨了,原本总藏在兜帽下的灰紫色的瞳孔也如紫水晶一样剔透。
海伦瑟发出了奇怪的笑声:“报丧人老兄,真该让永夜里的大家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真是被彻彻底底地净化了,大家都会目瞪口呆。”
克拉罗斯徒劳地用雨衣遮盖着自己,却是没有任何效果,他的不安已经肉眼可见,像是那种突然被强光照射的吸血鬼一样。
最终他放弃了挣扎。
“算了算了……”克拉罗斯抓着雨衣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人,“我怎么说曾经也是个仅次于老板的好人主神,随身带点圣光那很正常。”
语气很凄凉,但似乎无人同情他。
有了暗的映衬,那亮的也显得更亮,随着这几笔添上,画作整体的层次更加丰富,已趋完美。
看着这样的画作,克劳德一直以来的神情终于稍作放松。
最后一个人是安菲。
克劳德注视着他:“那么你觉得,它还需要什么?”
“我想这已经是一幅意义深刻的旷世杰作,”安菲从容答道,“如果非要说缺少什么,那就是您的署名吧。”
“……”
难道这样的答案也能行?
但克劳德难得流露的一丝温和神情告诉他们,这确实能行。
“好吧。”
克劳德说,“那我就在这里落下署名吧。”
深色的细笔在画布的右下方底部落下名字:
克劳德·拉格伦·乔和他的朋友们。
署名落成,并没有从安菲身上剥夺什么。
他们再度看向作品,即使单看画本身也无人能否认:这真是一幅令人印象深刻的杰作。更何况,似乎后世许多画派都是由此风格延展流变而成。
克劳德也静静看着已成的作品。他看得比所有人都更专注,也看得更久。
“就……过关了吧……”不知道是谁在小声说。
伫立在画前,克劳德的背影,却显得异常的……痛苦。而他的神情亦是格外的紧绷。
他忽然提起了洗笔用的那桶清水。
安菲微微睁大了眼睛。
下一刻,那桶水尽数泼到画布之上!
画布与画板尽被打湿,已干的颜色变得浑浊,未干的颜色先相互混合再往下淌,短短几秒之间,一幅旷世之作化为泥泞落魄的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