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翎回宫已是夜深,启善已经在宫外街角处候着。
马车来的时候,启善上了马车。
外宫门处,启善撩开帘栊,值守的禁军见是启善,都拱手让开,没有再查马车内;也由得启善在,马车一直从外宫门处行至内宫门,旁人都未阻拦。
等陈翎下了马车,才慢慢取下斗篷。
启善一面走一面接过。
陈翎压低了声音道,“让人送信去敬平王府,告诉陈修远一声,让他准备回京。”
“是。”启善应声。
“回罗意一声,他的密函朕看过了,让他继续跟着,谁同黄旭文一处,他在何处见了谁,朕都要知道。”陈翎吩咐。
启善继续应是。
临末,陈翎在寝殿外驻足,“启善,你告诉小五一声,大理寺的人今晚会送沈辞回府,让小五明日私下去北城门送他。”
启善正要开口,陈翎又道,“还有,你同方嬷嬷明日带阿念去北城门,就说带他去看看城门修葺;回头告诉小五一声,让沈辞远远看看太子。”
启善微怔,既而拱手。
陈翎回了殿中,径直去了后殿。
今日从早朝起,一直到入夜,似山峰至谷底的起伏,她疲于应对,但也应对过去了。
宽衣入了浴池中,脚尖触到水波温和,眉间微微舒了舒。等温水一点点没过脚踝,膝盖,纤腰和锁骨处,似是疲惫之意也在温水中一点点褪去。
眉间慢慢恢复早前的清明,也在脑海中慢慢思量着今日和以后的事。
沈迎同她说过,陈宪同巴尔有染。
陈宪既然能许诺过哈尔米亚,承诺他登基,便将西边的城池按数划拨给西戎;那同样,他也能和巴尔达成协议。
陈宪不算什么聪明的人,给他出谋划策的人也比不上陈远。
很大的可能,陈宪会如法炮制,像怀城之乱一样,让她内忧外患,无暇兼顾。陈宪会同巴尔合谋,像早前同哈尔米亚和谭进阖眸时一样。如果当时她死在怀城,那朝中最后出来阻止谭进,力挽狂澜的人就是陈宪。
这次陈宪要动,巴尔也一定会动。
谭进死后,巴尔在北边没有太多忌惮的人。
但沈辞不同。
巴尔早前最忌讳的就是谭进和娄驰,谭进和娄驰都是死在沈辞手中,巴尔忌惮强者,所以驻军统帅当中,他们也只会忌惮沈辞,甚至超过刘老将军……
早前刘老将军曾在北边和谭进一道协防过,沈辞是刘老将军的学生,熟悉刘老将军的用兵之道。沈辞是眼下北边驻军统帅最合适的人选。
所以,无论有没有早前御史台直逼沈辞的一幕,她都会让沈辞去北边。也只有沈辞真正在北边站住脚,他在朝中,才无人敢动。
她同沈辞能走到今日,从没有一步是容易的。她和沈辞经历的,远比旁人多。
他们能做的,是让燕韩,和阿念的日后更容易……
陈翎淡淡垂眸。
再睁眼时,清亮的眸间淬了一层清冷。
——当走的路,眼下侥幸不走,日后也要走,只有真正迈过了这一步,这朝臣子才真正是天子的臣子。
万里河山,星辰寰宇。
她不需要姑祖父时时站在她身后,她有自己的心腹权臣,每一个都忠于她。
她就是燕韩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