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打破了默里牧师的下巴颏,他们就更不会说了。”她说,心里暗自高兴,尽管不无歉疚。毫无疑问,她不能同意亚历山大对默里牧师的看法,但是她也想起,默里先生曾经多少次把她搞得可怜巴巴、无地自容。
“大致情况就是你说的那些。”他说,挺了挺胸。“我在格拉斯哥待了几年,然后坐船到了美国,又从加利福尼亚到了悉尼,在采金区发了比‘小财’更大的财。”
“我们在悉尼生活吗?”
“不,伊丽莎白。我有自己的城,金罗斯。我在金罗斯山顶特意为你建造了一幢新房子。你就住在那儿。从那儿看不见天启。那儿就是我的矿井。”
“天启?什么意思?”
“‘天启’是一个希腊词,指可怕的、巨大的灾难,就像世界末日。对于一座经常地动山摇的矿山来说,还有比天启更恰当的名字吗?”
“你的城离悉尼远吗?”
“在澳大利亚不算远,当然实际上也够远的了。在金罗斯,我们可以乘火车,我是说铁路,走一百英里,然后就得坐马车。”
“金罗斯有苏格兰教堂吗?”
他扬了扬下巴,那缕山羊胡子看起来显得更尖。“有一个英格兰教堂,伊丽莎白。在我的城里,不会有苏格兰长老会教区牧师的。罗马天主教徒或者再洗礼派教徒①抢占这个地盘儿的时间比他们早得多。”
她突然觉得嘴巴发干,噎了一下。“你为什么穿这种稀奇古怪的衣服呢?”她问道,想改变这个令人不快的话题。
“这已经成了我的癖好。穿上这身行头,谁都以为我是美国人。自从这儿发现黄金,成千上万的美国人蜂拥而至。不过,我之所以穿这身衣服,真正的原因是它的质地非常柔软、舒适,不会擦痛你的皮肤,清洗起来也很方便。因为是用小羚羊皮做的。穿上还很凉快。尽管看起来像美国货,实际上我是在波斯做的。”
“你还去过波斯?”
“和我同名的那位著名人物去过的地方我都去过。他做梦也没想到他去过的地方我也去过。”
“和你同名的著名人物?他是谁?”
一 命运的改变(15)
“亚历山大……大帝,”他补充道,脸上一片茫然,“马其顿国王,他那个时代举世闻名。当然已经是两千多年前的事了。”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向前俯了俯身子。“你能写会算吧?伊丽莎白。真希望你能。你会签名,可是仅限于此吗?”
“我看书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她说,心里不大高兴,“只是手头没有历史书罢了。我还学过写字,可惜没有机会练习。父亲家没纸。”
“我给你买习字帖。你可以照着描上面的字母,直到你觉得写起来得心应手。还给你买好多好多纸、钢笔、墨水。你要是愿意的话,还买颜料、速写本。大多数夫人、小姐都喜欢画水彩画儿。”
“我可不是夫人、小姐坯子。”她说,尽量鼓起勇气,保持自己的尊严。
他明亮的目光又闪了闪。“你刺绣吗?”
“我会缝衣服,但是不刺绣。”
这天早晨晚些时候,她心里想,他怎么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就将话题转来转去呢?
“我想,我最终会喜欢我的丈夫。”她在悉尼待了两个星期之后,对奥古斯塔·哈利黛吐露了心中的秘密。“但是,恐怕永远也不会爱上他。”
“现在说这话为时过早。”哈利黛太太安慰她,一双精明的眼睛凝视着伊丽莎白那张脸。这张脸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孩子气已经荡然无存。浓密的黑发很时髦地盘在头顶。下午穿的铁锈红丝绸长裙后面垫着衬垫,手上戴着最好的小山羊皮做的手套,帽子也特别漂亮。把她打扮成这个样子的人不管是谁,都很聪明,因为他单单留下她那张脸未加“雕琢”。她还是个年轻姑娘,根本用不着化妆。悉尼的太阳在她面前似乎失去了力量,没有给她那张又白又嫩的脸留下一点儿粉红或者浅褐色。她脖子上戴着非常漂亮的珍珠项链,耳朵上戴着珍珠耳坠。她从左手取下手套的时候,哈利黛太太不由得睁大一双眼睛。
“啊,天哪!”她惊呼起来。
“哦,这枚让人很不舒服的钻戒,”伊丽莎白叹了一口气说,“说实话,我打心眼儿里讨厌它。你知道吗?这只手套是为戴这枚钻戒特意定做的。亚历山大坚持右手那只手套的无名指也做成这个样子。真怕他给我一枚大钻戒。”
“你一定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徒。”哈利黛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