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更加悲痛,边念边擦李守业的嘴。
开心光,一路走好心莫慌。
李石声音已经走样,擦了擦李守业的胸口。
开手光,劳苦一世两鬓霜。
李石呜咽不能语,仔细擦了李守业的双手。
开脚光,一去不回荫子昌。
李石哭得昏厥过去,几个儿时兄弟急忙上前,按住人中,过了近一分钟,才苏醒过来。这兄弟几人哪里知道李石这悲痛里还夹着绝望,这人世中最纯的亲情到李石这也成了虚伪和做作,人间的这点美好在李石心里都不复存在了。兄弟几人也都解劝道:
人死不能复生,咱们兄弟几个也没学过什么词,就会这句了。你可不能把身子哭坏了,大男人得什么事都能挺过去才行。
李石半天才站起来,接着擦完了祖父的脚。
那司仪大喊一声:善终。于是众人把李守业的尸体抬进了炼尸房。几个女婿孩子还抻出头来看,也被拦了回去。
一股青烟从烟囱上冒了出来,李石面无表情。
众人将老人的骨灰分拣,下葬,草草了却,不过半个小时的工夫。吃过了冷饭,第一件事便是一家人一起回家去搜李守业的存折。李石早交了钥匙,吩咐兄弟几个先行回家,交代了祖父藏东西的几个地方,把那些存折拿了出来。一家人见找不到存折,便大骂李清泉私吞了遗产。
李石大喊道:这存折里就这么些钱,你们看。
说罢把存折的存根给众人看,上面写着六万元整。
李石从腰里抽出刀来,又将早以拎在手上的布袋里的钱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只几刀,就将那些钱剁了个四分五裂。
李石说:拿去花吧,够你们分的了,一家一万二。
众人刚想要骂,见李石手上的刀,又缩了回去。于是都只顾着上前,把那些被剁了的钱拼来拼去,有的存了头去了尾,有的中间拦腰横断,一家人乱做一团。李清泉也不上前抢那些钱去拼,摇着轮椅去院门直向外走。李石赶上前去,问道:爸,你怎么了?
李清泉说道:我去死,这房子都留给你了,我活着你看在眼里也不舒服。往后这家就都是你们娘俩的了,你结婚生子了不用念我的好,只要孝顺你妈就行,我活着也是你的累赘。
李石听罢,扑通跪倒在地,哭道:爸,我这七尺多高的汉子,受不了这份罪呀。这几天儿子是做得过了,儿子也明白您的苦,可是咱做的不对呀。
李清泉一声不吭,等了半天才说道:都是我这条腿,要不我拼了老命也不会让自己亲爹就这么任他们摆布。
说罢父子二人抱头痛哭。
几日以后,李石回到学校,又看看自己写的那些小说,竟觉得全是荒唐之语,没有丝毫意义。人间的多少真情伪义,哪能用这些嗲嗲之语就能解释清楚,于是拿起书稿,撕成碎片。连想了几日,想要重新写个真正的大世界里的智慧,却都没能下笔。一连几日昏昏欲睡,却失眠,辗转反侧。
这一日,正恍惚间,一人从梦中之地飞似的入李石眼帘。李石定睛细看,原来是老郭。李石问道:老郭,你什么时候成仙了?
老郭说道:不是我成仙,是我本来就是谪仙。我本是燕山道人,修成正果,是玉帝手下的靖抚使。只是私泄天机给你二哥,被玉帝贬到你家附近,一来叫我监视,二来也叫我教导你。你本是饕餮第三子,你大哥齐天大圣,现已经成佛,你脾气和他太像,眼里也容不得半点沙子。你二哥是宋代燕人马植,本是旷世中兴之才,却无奈生于不治之世,落得个被杀成仁的下场。如今到你,玉帝见你文采出众,才弃了杀你的念头,让我好好教你。
李石不信,问道:老郭你真幽默,我爸是李清泉,再说我又怎么是孙悟空的弟弟了,还有那马植是谁?再问你,为什么玉帝要杀我?
老郭答道:你爸原来在矿下曾遇一大石,害其残疾。实际上这大石就是饕餮当年藏在长白山下的一个卵。这石头把真神定在了你的身上,当年如来佛祖封孙行者时下了三张符,使你和你二哥马植永不能用法术。玉帝不放心,才让我来监视。你年少时,五行金石太重,肚脐憋得脓火,也是我把它除去的。前几日,我又险些泄露天机,被玉帝几个炸雷给制止了。今天是玉帝叫我来指点你,不妨写你二哥,他那多才多智之人,悲惨一生。你兄弟二人,都绝顶聪明,实在不该生在这尘世。
李石还是有些怀疑,正要问:那马植是谁?
老郭早已经回身,青烟收处,一切如初。李石睁开烟来,一起如故,不禁觉得疑惑,于是急忙去图书馆去查《宋史》,竟无此人传。不觉疑惑,这马植无名小辈,怎么被老郭提到?也许是做梦而已,何必当真。
正想到此处,又觉得这梦做的太蹊跷。那老郭不能平白就把自己年少时的身世说得如此明白,况且那日晴天霹雳的事自己也的确在场,只是也并不以为意。莫非那老郭真的不是凡人?
于是李石打电话给家里,让李清泉去找找老郭。李清泉电话里就说:那老郭四天前刚刚去世。临死时非要见见李石,只因路途遥远,家里人劝解方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