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呢?
那个叫什么的死丫头因为太过漂亮,所以被卖了,为什么她一点儿也不难过,还要跟大武练武?她不觉得苦吗?他们可知要踏出第一步有多难?他是天之骄子啊,以后要他怎么面对世上所有人?心里好不服气,为什么毁他脸的凶手能够走得比他远,而他仍然孤零零地锁在牢笼里?他已经没有钥匙去打开了。
不服气、不服气……又害怕啊……
脑中一片混乱,不知是何时昏沉睡去,再醒来时发现怀里空无一物。
他一惊,正要张开眼睛,忽然听见软绵绵的童音响起──“你每天晚上站在这里,不累吗?”
聂渊玄的心脏漏跳一拍。听她声音的距离,似乎在门前与人说话,是天黑了吗?是“他”又来了吗?
“那可不行,我不能放你进来,你也别在这里等了,他睡得很熟呢。”语毕,聂渊玄听见她拉动屏风移到门前的声音。
“你快回去吧,你的脸这么白,半夜老在门口张望,会吓死人的。我把屏风放在这里,你就瞧不见里头了。”
过了一会儿,床轻轻震动一下,她爬上床,自动钻进他的怀里。她不知她身上的乳香味让他多安心,让他夜夜安枕,只是最近老觉得她也瘦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她学武的关系?难道她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吗?
“八爷又流汗了。”她自言自语:“现在是七月天,他成天缠着绷带,只露眼睛,不知道会不会把脸闷坏了?”她轻轻戳了下白色的绷带。聂渊玄没有跳起来破口大骂,连他自己都在吃惊。他还在装睡,身子微颤,他在怕啊,怕她突然拆了绷带。
“很热吗?”娇软的童音就在他耳畔,虽然轻微,但几乎穿透他的耳朵。“你都在流汗了呢!”这些日子以来,其实他知道她的好奇心很旺盛,时常喜欢趁他睡着偷摸他脸上的绷带,他都以一脚踹她下床为收场,现在……现在……敏锐地感受到凉飕飕的冷意,她拿了什么东西上床?是……匕首吗?
“大武哥哥送我的匕首有用了呢。”她小心翼翼地割开缠在他脸上的绷带。他的心跳得好狂,没有阻止她。
“一条、两条……三条……”她把绷带一条一条地割下,逐渐露出他被烧焦的面貌。
空气像凝结了一样,他只感觉到她的视线胶在他的脸上,除此外再也没有其它声音。原来,他在作梦了,以为终有人不会怕他……
“帮你擦擦汗。”她倾上前,用衣尾擦他的满头大汗,随即她的额头轻触他凸起伤疤的前额。
他猛然张开眼,瞪着她放大的瞳孔。
“八……八爷!”
“你擅自拆开我脸上的绷带?”
“没……没有,不是我……是,是那个每天在外头的那个人拆的!对,是他拆的!”这种可笑的谎言也想要骗他?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离开,硬将脸逼近她。
“我很可怕吧?除了大夫,你是第一个见到我火烧后的脸,你是不是快吓死了呢?”
“才不呢!”她大声说道:“我喜欢丑丑的脸。八爷,你的脸,我喜欢!”
“胡说,谁会喜欢我的丑脸!你这小鬼想骗人,也要看是骗谁!”
“我喜欢啊!我的爹丑丑的、我的娘也丑丑的,贤淑姐姐跟春雪妹妹也不好看,可是他们是我最喜欢的人儿。八爷,你要是好看,我才不会喜欢你呢。”这是什么理论?她的爹娘又没跟他一样被烧伤。
“你一定骗人,美之物,人人都喜欢,你要是真能忍受我的脸,那么就不要转移你的视线,看着我一整晚,保证你明天恶梦连连。”她露出为难的表情,考虑了很久,忽然躺下,枕在他的手臂上。
“我好累,八爷,别看着你一晚上,好不好?我就这样靠着你的头,只要我一醒来,眼里就是你的脸。”她笑道。
一醒来就看见他,会被活活吓死的。
“你……你真的不会害怕?”
“不会。”
连他自己都会害怕的脸,她怎会不怕?忽然想起二哥说,就因为她生得好看,所以被卖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他别扭问道。
“我叫练央啊,八爷,你忘了吗?”
“你干嘛学武?反正你只是个丫头而已,只要伺候我就够了。”
“八爷不喜欢我学武吗?我很喜欢呢,从小我的身子较一般人轻盈、听力跟眼力都奇异得好,我好奇怪为何跟姐妹不同,现在我懂了,大武哥哥说因为我是学武的料子。”她展起笑颜,对他的丑脸。
他失神了,终于明白方才心跳如鼓的原因了。他不是怕她拆开他绷带,而是怕她见了他的脸之后,会吓去半条命。
“八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