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凌意开始准备一切。
离毕业只剩不到三周,他不动声色地给学业收尾,空闲下来的时间全部用来查宜居城市。物价不能太高,方言不能太难懂,工作也不能太难找,还要离临江不近。
选来选去,最后选中九安。
作为内陆城市,九安比不得临江繁华,但四季分明,位置又紧临省会,发展机会倒不比这边少。
手机上设了倒计时,凌意数着天数过日子。他甚至提前在网上买好了电话卡,也预订了短租公寓。房子不大,不过有空调电视,作为临时落脚地足矣,到时先安顿下来再做其他打算。
万事俱备,只有厉醒川行踪不明。
自从他跟凌意说需要时间考虑,两人见面次数就少了,最近一周更是完全没有碰面。
这不像他的为人。
以他的性格,即便最终决定不走,也不会选择逃避。
凌意每晚十点都会打给他。
电话仍然打得通,他只说自己在忙答辩的事,暂时抽不出时间见面。凌意猜想他仍然举棋不定,暂时不愿意跟自己见面,因此并不去逼他。
时间一天天迫切,忐忑不安的不止凌意一个。谢思昀也发现最好的朋友不对劲。
最后一轮论文辅导那晚,老师加三名学生,所有人在导师办公室大眼瞪小眼,干坐一刻钟专等厉醒川。
这已经是最近一周厉醒川第二次迟到。
那晚从办公室出来,谢思昀撇开其他同学把人拉到教学楼下的墙角。
“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论文指导都能迟到,答辩不想过了?”
连他都有好几天没抓到厉醒川的人了,怎么可能不奇怪。
“我来之前老师有没有说什么。”厉醒川问。
“那倒没有,他一直很喜欢你,这你是知道的。”
厉醒川嗯了一声,下巴有浅淡的青色,眼下两片疲惫的阴影。
他似乎经历过一场鏖战。
夜色浓浓,谢思昀凝眸观察眼前的挚友。
像平常一样,厉醒川穿着黑色外套,肩膀松垮,脊骨靠墙。但寸头微微侧开,却见两条血痕从领口隐约露出,周身还有若有似无的外用药味。
谢思昀起疑:“你脖子怎么弄的?”
“猫抓的。”
“少蒙我。最近你连学校都回得少,什么时候闲到去喂过流浪猫?”
厉醒川缄默不语。
不对劲。
谢思昀顿了一下,忽然上前一大步,将他严密拉紧的衣领唰一下扯开——
“这是——”
晦暗不明的月光下,几道又长又深的紫痕赫然裸露,从他平实的后背肌理一路蜿蜒至肩侧,纵深极深,山脊一样隆起,创口即便大半已经结痂仍然足够触目惊心。
“这是哪个孙子干的,你跟人打架了?报警了没有?!”
一边说谢思昀一边低头掏手机,想要把这件事汇报给寝室长跟老幺。
“报什么警。”
头顶却突然传来淡漠的声音。
“我妈打的。”
手猛地一顿,谢思昀懵怔抬头,反应过来以后将眉头拧出川字纹:“厉教授……她为什么打你,不可能吧,她不是最疼你吗?”
说到一半,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不妙的念头,压低声音问:“她知道你跟凌意的事了?”
这样的夜晚,这样安静的环境,不安都被放大。他两手贴着裤缝,紧张地看着厉醒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