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卯正时分,天色将白,整座城笼罩在一片淡雾之中,红墙灰瓦时隐时现,冻了薄冰的青石板路在茫茫中曲折蜿蜒,宛若仙境。
商澜上衙早,每天都能见到这样的景致,每次见到都会生出别样的欣喜,乃至于粪桶中飘出的臭味都不那么恶心了。
她是易容出行,身份为掏粪工,穿着脏兮兮的布衣,带着斗笠,蒙着布巾,牵着装满粪桶的骡车,跟在其他粪车后面,亦步亦趋地出了西城门。
到得城外,天光又盛了几分,雾气渐散,村镇上的烟囱冒起青烟。
这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商澜跳上马车,“驾”了一声,往西边的皇庄去了。
是的,往西。
——皇上有引蛇出洞的意图,她却没有自我牺牲、甘当诱饵的觉悟。
商澜把粪桶送到皇庄,收下铜板,和陆续赶过来的乔大乔二汇合,继续西行三十几里,午时时分进入悯县。
商澜在南城小客栈要了三间房,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从南城绕路来的刘武和大熊。
一行五人悯县住了一天,卖掉骡车,买了两辆带厢马车,第二天上午辰正出发,往西南方向的旗州去了。
旗州在西南,洛州在东南,两州之间相距数百里,但有一条良江可以通航两地,单程不过五、六天,往来极为近便。
如此,商澜完全摆脱了怡王带来的潜在威胁,晓行夜宿,一个月后抵达洛州。
……
明月楼是洛州第一大花楼,每日宾客如云。
这日下午,老鸨子迎进几个风尘仆仆的年轻客人,“欧呦,几位公子瞧着有些面生呢,可有相熟的姑娘?”
当中最俊俏的男子操着一口洛州话说道:“花娘,姑娘的事不急,我们先要一间雅舍。兄弟们住着舒服,叫姑娘们来玩也很便宜。”
洛州是江洋省省会,每年都有大批考生来此参加院试和乡试,出租屋盛行。
花楼为迎合市场,大多提供类似的房间和院落,供读书人读书和眠花宿柳所用。
“好好好……”老鸨子笑眯眯地拉着长音,从柜台上取了一把钥匙,乐颠颠地交给龟公。
龟公便把几个男子送到明月楼后面的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里。
……
洛州西城,一座设计考究的三进小院内。
一名缇骑进了垂花门,钻进内书房,禀报道:“大人,商大捕头住进明月楼后面的院子了。”
“明月楼,可真出息了。”萧复蹙起眉头。
缇骑缩了缩脖子,谁说不是呢?一个良家女子,却大喇喇住进了花楼,真乃奇闻也。
“王力、李强他们呢?”萧复在小乌龟的头上狠狠弹了一记。
缇骑道:“见着了。他们说商大捕头……”他把王力告诉他的经过细细复述一遍,末了又道,“商大捕头一路上游山逛水,走得甚是逍遥,一点危险都没遇到,大人不必忧心。”
不像他家大人,从京城出来就连番遭遇刺杀,一直到现在也没消停。
萧复松了口气,摇头失笑,居然化成了一个送粪的,又绕了那么远的路,亏她想的出来。
别说怡王,就是他也完全想不到会是这样的走法。
行吧,住花楼也好,那里生面孔多,进出的娘娘腔男人也多,确实比客栈和驿站安全不少。
萧复思虑再三,吩咐黎兵:“不要打扰六扇门办差,我们在外围策应即可,你安排一下轮休,以免大家太过疲劳,精力不济。”
黎兵拱手笑道:“好,卑职这就去办。”
在辽安缉拿了三九会的几个重要人物后,他们一行从北到南,二十天便赶到了洛州,人困马乏,着实累坏了。
……
傍晚,明月楼后院的惜春院在大厨房订了一桌上好的席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