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安东尼奥脸上的快乐就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一种担忧的神色。
这孩子立刻离开了阿尔的身边,迈开小短腿快步跑了回去,还踮着脚尖地去拉住了西尔维夫人的手,着急地说:“你不要哭呀,妈妈。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不要怕,好不好?我现在就和阿尔说不去了,你别哭呀。”
这几句话一出口,阿尔和西尔维夫人齐齐愣住。
阿尔是没想到这个最小的弟弟居然这么贴心、懂事,还会安慰人。
而西尔维夫人却是另一种情况。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迷茫的神色,先低头望了望小儿子,又抬头看了看大儿子,再低头看看小儿子,再抬头看看大儿子,这么反复几次后,居然莫名有了一种时光错乱的恍惚感……
兴许真是什么神奇血缘的力量。
安东尼奥这孩子明明生得很健康,虽然说,也是黑发绿眼吧,但完全不像阿尔小时候那么瘦骨嶙峋的可怜样子,所以,和他哥哥小时候长得并不像。
可在西尔维夫人看来,他这么抓着自己的手轻轻摇晃,还稚气地安慰说什么‘不要怕,妈妈,别哭’的懂事样子,却居然神奇地像极了很多年前的阿尔。
于是,记忆中那个可怜的早产儿和眼前这个健康宝宝的影像就这么莫名地慢慢重合起来。
西尔维夫人突然一下子恨极了自己!
尽管她仍然觉得让大儿子帮衬弟弟妹妹的做法并没有错,可是……
这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懂事的大儿子似乎总是亏待和轻忽的,仿佛别的孩子还都是自己的孩子,是需要母亲关爱和保护的孩子,可只有这个养家的孩子,这个一家之主,是连自己也要去依靠的。所以,每一次都不由自主地忘记,忘记这孩子也是自己的孩子,应该也是被关爱和照顾的存在,反而习惯性地不断向他提要求、提要求!
“算了,你们去吧。”
想到这里,西尔维夫人一瞬间心灰意冷,知道自己一定又伤了大儿子的心。
可她在这方面总是有些稀里糊涂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也只好生硬地改了主意,顺着刚才的话题,重新对小儿子说:“我……唉!我其实不用人陪,你陪你大哥去吧。”
“啊,你怎么又这么说了,妈妈?你刚刚不是还想要我陪的吗?”
“那只是逗你玩的,你大哥……你大哥比我更需要人陪。”
阿尔疑惑地望着突然改口的母亲,表情古怪。
但安东尼奥太小了,还不懂得成年人的口是心非,更不明白什么谎言。所以,西尔维夫人这么一说,他立刻就信了,还天真地说:“那好吧,我这就先去陪大哥玩几天,然后,再回来陪你,妈妈。”
西尔维夫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红肿着眼睛,站在那里,很是难过的样子。
阿尔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转身,又朝她走了过去。
西尔维夫人含着泪,一直盯着他。
阿尔还是不想说话,却俯身在她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西尔维夫人立刻就知道,大儿子还在生自己的气,可心里肯定已经没那么计较了。因为,这个儿子从小就这样,哪怕再生气,也就气那么一会儿,是从来不和家人记仇的。
“阿尔,你信我,我总是希望你们都好好的。”西尔维夫人恳求着。
她一边说,还一边想要拉大儿子的胳膊:“你们只要好好的,我便是死了也安心的。”
阿尔躲开了她抓过来的手,重新转身往出走。
但当他即将带着安东尼奥一起出门的那一刻,还是不禁停下来了几秒,低声说:“妈妈,我实在不想多说什么。可是,看在上帝的份上,请你对你的儿子和女儿有点儿信心吧!他们未见得高兴听到你这样拜托我做什么。更何况,不论是我,还是约翰、玛丽、安东尼奥,每个人都是独立自主的,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我们既不是任人操控的木偶,也不是什么藤曼,所以,没谁必须要依靠谁才能活下去的道理。”
这话说完,他就拉着安东尼奥的小手走出了门。
这孩子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傻乎乎地就这么跟着阿尔走了。
西尔维夫人下意识地往前追了几步,可又知道这是无意义的行为,最后,只好站在那里哭个不停,所有的恼怒和委屈统统化作一腔哀怨:“啊!这是个什么道理呢?”
她喃喃自语着说:“我真的是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