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炕桌上摆着四色颜色鲜亮香气扑鼻菜,但张并没有多少胃口,只是坐在那儿心不在焉地喝粥。
直到听见外头这一声,他方才回过神,放下碗便吩咐道:“进来吧。”
一旁伺候的珍珠忙上前去打帘子,将杜绾一行让进门之后方才退回原处,照旧眼观鼻鼻观心地垂手侍立。炕上的张看到杜上前行礼,略一颔首便说道:“我原本还
们让你们娘俩多睡一会,没想到结果还是吵醒了你。u北京,礼数略有些欠缺也不要紧,你年轻,虽然顾着你婆婆是没错,却也得注意身子,毕竟如今你还照管着家务。”
“爹一夜没回来,娘虽口上不心里还是担心所以我刚刚醒来听到动静就赶紧起来了,待会您去了衙门,我也得给她一个准信不是?您都说了我年轻,其实囫囵睡了一个时辰就够了。”由于孙氏地执意要求,如今杜绾的称呼全都随了张越。此时见张确实脸色疲惫憔悴,她斟酌了片刻便问道,“爹昨夜可是因为要紧事回不来?”
闻听此言,想起自己昨晚上听到的消息,张只觉得脑袋一阵阵胀痛,不禁用拇指和中指轻轻揉着太阳**。沉默了片刻,他便对小五吩咐“小五,你到正房外头守着,以防有人听壁角,让芍药在堂屋里头看着。小心一些,别惊动了太太。”
见小五答应一声就往外走,珍珠情知自己留下不过是张为了避着公公儿媳共处一室别人说闲话,顿时明白这事情非同小可,于是更加小心了起来。
果然,张开口说出的那番话让她心惊胆战,差点连心都跳出了嗓子眼。
“想必你也知道越儿如今已经不在南京。我刚刚得到消息,他原本在松江府,现在大约已经去了宁波府。两天前,倭寇十几条船数百号人进犯上海县。若不是他带着守城营奋力守住了上海县东南边的要道,恐怕上海县撑不到卫所援兵来就会尸横遍野。他受了些小伤,但相比皮肉之伤,你应当明白如今最要紧地是什么。”
闻听倭寇进犯,杜不禁心中巨震,待到听说张越那时候正好在,而且还带着守城营力阻倭寇,即便镇定如她,双手也忍不住紧攥成拳。然而相比这些,张最后一句话方才是最让她悬心的。张越之前那些札记稿子都是经过她地润色,她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关键?
“爹地意思是,这次倭寇来袭,那些反对开海禁的人会趁机大做文章?”
“如今越儿写地全部条陈都誊抄了出来明发天下,谁都知道开海禁都是他的首尾。皇上乾纲独断无视所有反对,一力试行开海禁,别人却会认为皇上是受人蒙蔽,免不了把帐都算在越儿头上。因此,倘若这一次松江大捷传到北京,功劳要归于皇上派出大军出海捕倭,但背黑锅的自然就是他这个不遵祖制请废海禁的人!”
杜绾冰雪聪明,听了最初那些话就联想到了这些,面色数变之后便沉默了。她当然知道,若是按照皇帝爱屋及乌的性子,张越若是一步步慢慢谋升转,那自然是稳妥的。然而,当她端详着他那种专注的表情,当她看过那几篇分析得细致入微的文当她在书桌前听张越分析那可能出现的惨痛未来,那些明哲保身的念头就再也没有冒出来过。
此时,张没有去看杜的表情,而是自顾自地“没错,他确实已经没了退路。他如今要管的外头这一摊子,私商、市舶司、暗中支持的勋贵,还有如今盯上这条财路的商人,错综复杂,朝中的事情他没法顾及也无暇顾及。况且,皇上要看的是实效,不是虚言,只要皇上看重他一日,他能够立身持正做事谨慎,那就能站稳一日,但皇上毕竟年岁大了!如今开了海禁即便有功,但天子之后,便须看储君!”
这无疑是极其大逆不道的言语,不但珍珠面色发白,就连杜绾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对于张这位公公,她从前知之极少,但此时却渐渐觉得他似乎已经有了打算,沉默片刻,她屈膝深深行了一礼:“相公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倘若有什么我能够做爹爹但请吩咐。”
尽管杜绾这个儿媳妇是嫡母顾氏一力决定也是张越自己认同但张一向敬重杜,当初就很希望儿子能和杜家结亲。此时见杜如是态度,他心中愈发满意。
“你如今是正五品宜人诰命,按制可以入宫。大约这几日之内,皇太子妃便会有召见,你能有个预备。”张下炕站起身,一字一句地说道,“越儿很投皇太孙的眼缘,但毕竟皇太子方才是储君。而皇太子妃素来严正,并不喜欢那些用新奇之言邀宠的人,其中关节你需把握。”
此时此刻,杜绾郑重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去问张这消息从何而来。她曾经听父亲杜提起过皇太子妃张氏,深知对方不但是皇帝信赖的儿媳,也是皇太子的得力壁柱是皇太孙敬重的嫡亲母亲。这样一个久经沧海的人物,绝不是轻易就能够糊弄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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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太子妃的召见
于即将迁都北京的缘故,南京宫城中有头有脸的宫嫔等等都已经随御驾转至北京西宫,依旧留守的大多是年老失宠的一群人然而,地处紫禁城东华门内的东宫,也就是端本宫却是例外,由于皇太子皇太孙都在南京未走,随侍之人自然尽皆留下,但这一个多月来,端本宫端敬殿和柔仪殿中的人员却变动不内侍宫人全都揣足了小心。
这一天,朱高炽一大早起来用过早饭,便在端敬殿东暖阁中看折子。虽说军国大事都需报呈行在,官员任免也是行在吏部兵部决定,他并没有决策权,但所有往来公文都会由他这儿中转。虽说未必样样都需要他过目,但杨士奇特意挑出来的那些,他总会扫一眼。此时,一字一句地看着手中那份公文,他的眉头忍不住皱成了一个大疙瘩后竟是哼了一声。
“一大早就气咻咻又和谁生气?”
听到这个打趣的声音,朱高炽不禁抬起了头,见一个小太监高高打起了帘笼,却是太子妃张氏进来,这才释然。摆手示意张氏不用多礼,吩咐她在炕上对面坐下,他便随手将那份奏疏递了过去,又叹了一口气。
“倭寇进犯上海县,沿海几个渔村死伤近百,这是一些文官联名反对开海禁的奏疏。毕竟是祖宗成法,父皇只听一人之言便独断专行,实在是有些急躁。如今倭寇频现,若是还放任海船下海,岂不是让其更加猖獗?就算是沿海捕倭,要灭尽倭寇谈何容易!”
张氏却并没有看手中那奏疏,而是轻轻地将其放在了炕桌上。尽管是皇太子妃,东宫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但她的穿戴却极其朴素。花凤犀冠不用,取而代之的则是更简约的珍珠头冠,宝钿金簪尽皆不用,惟有那件织金云霞龙文霞帔在蜜蜡的烛光下熠熠生辉。
“看重张元并不单单是皇上,还有瞻基。他这一篇篇文章臣妾也看过,并不是虚言邀宠,有真才实学,只是太过激进,有些言语未免危言耸听,群臣指摘他违背祖制也并不奇怪。之前瞻基来见臣妾的时候也提过倭寇攻松江府之事,除了殿下这些却还又提起另一件勾当。殿下可知道,上海县能力保不失,还有这个张元节地功劳?”
朱高炽刚刚看了好几份奏疏都是以倭寇奸猾横暴为名反对开海禁,慷慨激昂的语调看了一堆,此时听张氏提起这一条,他不禁眉头一挑。待到详详细细听了个中原委,他方才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胡须,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
“若是真的如此,他倒还有些胆色。在生死之间转了一圈,他就该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轻易可为,开海禁犹不可操之过急……罢了罢了这些也没用,这些奏折只怕送到北京,父皇也都会丢在一边,他如今是铁了心。对了,瞻基那儿还在让人查那两个死了的老宫人?”
话间,一个年长宫人捧着红色雕漆盘龙茶盘送上了两个汝窑青瓷茶盏心翼翼地搁在炕桌上方才束手而退。张氏原本已是伸手去取,闻听此言手不禁一颤,竟是碰到了滚烫的茶盏边缘。饶是如此,她却只是眉头微微拧了一拧,随即就若无其事地捧起茶盏啜饮了一口手指上却是微微红了。
“毕竟是从小伺候他长大哪怕不是为了情分而是为了面子,查一查也是该当的。殿下既然处置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