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劫牢房的事情也是我派人做的,虽然丁奉城牢狱是皇族势力,但我只是去找回我的人,这并不算越界,最多是擦边球。”
审讯室内,嘉禾双手支撑桌面,屋子里白气缭绕,安静得吓人,他的喉咙也变得痒痒的,可惜这间屋子只允许犯人吸烟。
桌子另头,跛子老头儿老神在在,伸开腿仰躺去椅背上。
嘉禾摇摇脑袋,一向沉默冷静的他竟感觉头晕晕的,他强挺起精神继续盘问:“可是就为了一个人去招惹皇室,这是否值得呢?”
“不值。”
老头儿立即答道:“这个人当然不值,但是这个行为却是必须的,你想在各大主城,手底下有那么多人在为我卖命,其中除去核心成员,也不乏有笼络反魔法公会的残渣,以及一些受到魔法公会迫害的人们。现在的形势正要推向高峰,公会的反击手段又凌厉,逮到就杀,好不容易这次抓到个活口,也是我们该表示义气的时候。”
“劫狱行动稳亏不赚,死伤至少十几人,这是我更心疼的财产,那可都是钱啊。而且一天后我的人和我报告,他们在驾车转移的路上那个就出来的人就死去了,据说是身上害了怪病,伤口发炎,嘴里胡言乱语,听闻风声水声便害怕发疯,后来生不如死,只好给他个痛快。”
“皇室势力虽说在袭击事件大规模发生后主动出手参与,但我猜想他们并未认真对待,更多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方面监视冕京别有过分的动作,同时以魔法公会人数少,无力保护民众之理由,去插足公会内部的决策。这是卸磨杀驴的标准流程。”
嘉禾听老头儿的话,消化半天,顺势去问问重点:“那西大陆的反魔法部队呢?”
“反魔法武装?那确实厉害,但人数就那么多,活动范围也仅限于丁奉城、边境和其周边,这布置显然是要针对你们,或者南部大陆的,我和小四探讨下,认为一次劫狱事件尚不能激怒他们,所以才出手——
事实也证明我们猜的不错,即便我们扩大声势,皇室还是选择装死,唯一在我们意料之外的行动就是这个鹿头的到来,我也只能将其原因归咎给魔法男童或者冕京。最诡异之处在于他不是一支部队,而是一个人,要知道公淇城也算是我的地盘,我进城的三天里,安排各路人马探查此人行踪,想搞清楚他的目的,遗憾的是鞭长莫及,查不到他的来历,但皇室嘛,能量大,查不到也算正常。”
“那他都去了哪里?”
“前三天哪也没去,带着那两个漂亮女人进了酒店就没再出来,那个男的出来过几次,采购了些用品,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了,我的人日夜严防死守的。我当时很奇怪,这家伙嘴上说是来寻找魔法男童,可进城以来一不派人二不出门,算是个什么事。”
嘉禾也奇怪,说道:“那么我们绕过他,你先说他和冕京二人的共同目的,这个所谓的魔法男童具体是怎么回事?”
老头眨眨眼,思路被打断,略作思考后回答道:“鹿头与冕京入城的这三天里,我派明面上的人打听到这个男童的家庭背景,但没敢派人去问。这三天据盯着魔法公会的眼线回报,冕京已经有所行动,如此我便也有了正当理由。
明面的身份我不想用,就动了猴子面具部队——我也开始这么叫了,你见谅,这只部队是全魔法武装,从我父亲那辈开始训练多年,是我们在西大陆最后的底牌资本——养兵千日,从他们发动的那一刻开始,我也早该料想到自己今天的结局的。”
“这户人在主城人口表上是有记录,祖祖辈辈生活在公淇城,因此我很相信他们不会是外人派来的间谍。
他们住在老城街,破旧的居民楼里,独门独栋,房子也快拆了。
我带人进去,里面有一男、一女,两个老人,一个孩子,资料说这对男女本是城镇中商户的后辈,但后来家道中落,危难之际兄弟都顾自己死活,落得个两败俱伤,其父悲愤,一命呜呼,弟弟离开公淇,哥哥就变卖家产,坐吃山空,不找老实活计,人又沿袭富户人家的架子,很快便彻底落魄,期间找了这女人诞下两子一女,其中一个儿时夭折。
这个所谓的魔法男童就是他们另外一个大些的孩子,今年17岁,数年前被魔法公会的公共测试组发掘了魔法能力,只不过这些天赋者的名字对外是保密的,哪怕是主城和皇室也无权过问。
魔法天赋这个东西虽然不会消失,但弱一些的人的天赋在成长和变化都是有可能的,尤其是孩子,所以魔法公会在漫长的等待入学期间,会定期安排人员过来继续监测天赋者的魔法能力。男童将近入学,而公淇城本身是没有魔法学园的,这种学园在西大陆只有六个,如果他要入学,就要去往离此最近的丁奉城。
据那个被抓捕的公会成员所说,这个孩子是在失踪前的一周初步使用了魔法。光魔法天赋本来并未被重视,但孩子在测试过程中竟出手伤及公会人员,光魔法如剑阵一般刺伤对方的身体,差点出了人命,公会方面最开始是怀疑他具备其他魔法天赋,或者错用魔法,毕竟这种事对初学者来说并不罕见。可后来把刻录文件拿到总部一看,几个魔法大师发现不对,这孩子确是使用的光魔法无误。光魔法伤人这事闻所未闻,如果一旦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启发,获悉了什么奥秘,恐怕整个魔法界都要有新的变化。这变种的光魔法将更胜于风刃,速度快,杀人于无形。
在女法师被抓之前,这事情就应该已经传到冕京和皇室耳朵,不只是我,双方想必都很重视,谁知一周后人就消失了,公会到家中询问无果,又派人到处找,没头苍蝇,一方面冕京可能就已经打算亲自过来,同时安排了当时与男童见面测试的女法师先行作为情报人去往丁奉,最后被我们抓住。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在我这来看,唯一的优势就是她的供词,虽然希望不大,但我也有考虑如果能够先一步抓住这个失踪的男童,到时候就算不能学会光刃伤人,用来要挟冕京和皇室也好,至少不是件坏事。这也正是我亲自出马,又动用了猴子势力的原因之一。”
嘉禾点头,随后又皱眉问道:“你亲自去的?公淇城那么大,难保没有冕京和鹿头的其余眼线在,你为什么敢这样做?”
“你想多了,当时在公淇城只有两个势力,我的势力,还有我的势力。”老头轻轻一笑,继续解释道,“我先是自称城主公差上门,询问孩子的去向,那父亲对答如流,说法是有天孩子出门买东西,后再没回家,前几日家中报了公差警报搜寻,也没结果,最后才传到魔法公会那边。”
“……看你的意思……你是说这其中还有他事?”
“嗯,本来可能不会怀疑,但先前从死去的女法师那里我得到一个信息,说魔法男童曾向她提起过学习补助,还有提前入学,而且报案的时间也对不上——我怀疑那父亲说了谎,于是就把家中人全部绑了,在他们身上浇油点火,再次逼问。
这次男人才说了实话,果然这家人实际是不支持魔法男童进入学园的,在西大陆,魔法公会的学费本就高昂,男童天赋一般,这家人又因为身世缘故,无法申请到入学补贴,如果要让这偶然产生魔法天赋的孩子参加学习,就意味着家中要拿出一大笔钱。
孩子母亲主张让其入学,私下里决定挪用小女儿身上的学费和惨淡的嫁妆,就算是借——她想着让儿子成为魔法师,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挽救家中糟粕的情境;父亲则认为不行,一来他据听说纯系的光法师因为战斗力低下而并无前途,二去家里又没有后台,仕途无望,毕业就是失业,一家人时常因此吵架。
一周前的傍晚母亲与父亲再次争吵,这次魔法男童也加入战场,不知从哪掏出一根魔法杖子来,大喊着他是有战斗力的,同时化光为刃,以微弱的法力伤了其父亲前胸,男人怒极将他一顿胖揍,丢出了家门,从此男童也就没了消息。
这个懦弱的男人本想着魔法公会也不会重视,家里少个人也算少张嘴吃饭,便没有及时报案,谁知一周后魔法公会再次找上门来,一心要人,家庭无力承受公会的怒火,只好编造了男童失踪的事件,并去公差处报了案。”
“如此说,那魔法男童可以使用光魔法伤人是确有其事?”
“大概率是真吧——你知道在西大陆,魔法测验结果是不会通知到亲属,而这下有了男童父亲还有测验女法师的双重证词,就连伤疤也清晰可见,生死面前,理应说的是真话,只是我感觉事情似乎并不只这么简单。”
老头儿半犹豫着说道:“我们逼迫那父亲做出一整份可疑地点的图纸,安排军团的情报站追踪下去,既然断定事情的可能为真,我不想这些情报再泄露其他人,不管是鹿头男和魔法公会,所以出门后又反悔,安排小四将这家人杀死在屋子里。并且将地上燃油放置干净,制作了一份简单的爆炸礼物送给下一任到访者。”
老头吸口烟说道:“推门就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