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伏天,转眼便到七夕,天气不似从前炎热了,府里人玩闹的心也都起了。古习俗,七夕前后,儿童裁诗,女郎呈巧,妇女穿针望月。那些女孩子们,有用荷花戴在头上做双头莲的,也有聚在太阳底下投针验巧的,一同玩闹嬉戏。
七夕这几日,城中尤其热闹,车马不绝,几乎彻夜不休。王府中的女眷不能轻易出府,便在王府里热热闹闹的过节。
挂满了灯笼彩线的乞巧楼早早的扎起来,雕刻成各种模样的花瓜,用油,面,糖,蜜制成的笑靥儿,各色点心装了二三十捧盒。又有甜瓜白桃,水鹅梨,小红杏,时令果子也装了二三十盒。
姜善与王溶早几天就开始安排了,三天的戏酒不停,七夕这天傍晚掌灯时分,在花园设上银屏帷帐,桌椅酒席,夜宴就开始了。
不多时,三位姑娘结伴而来,头上金银珠翠虽不多,却都恰到好处,显得俏丽又活泼。三姑娘端舒,是四公子的胞姐,李侧妃所出。五姑娘端锦,王妃所出,世子和二公子的妹妹。六姑娘端慧,张夫人所出。
她们三个,年岁都小,最大的三姑娘今年才十四,因而这三位姑娘在一起玩,时而吵的厉害,时而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晚些时候,王妃同侧妃并几位夫人,一道都过来了。因为今日的宴会王爷也会来,故而她们都打扮的十分隆重,个个绿云铺锦,珠翠满头,丁香钮结芙蓉扣,直教人看花了眼。
等她们落座,姜善王溶一齐上前请安,他们退下后,管事娘子上前,接着才是婆子丫鬟在下头磕头。
过了一会儿,王爷同几位公子也都到了。王溶自二公子出来眼睛便不错眼儿的盯着他。姜善撞了撞他,道:“收敛点儿。”
王溶收回目光,眼里都是甜蜜。平心而论,王府的这几个公子里,二公子最为俊俏。世子持重,总是很严肃,四公子今年才十二,还是个孩童模样。唯有二公子,年少风流,俊美非凡,生了一双既多情又薄情的眼。
宴会开始了,姜善王溶这样的管家,虽说不算男人但毕竟有别,便单在下头设了一席,两个人一块坐喝。
“依我说呀,咱们府上三位公子,属二公子心思缜密。你别看他总是一副纨绔样子,有些事情我料不到的,他都想着。”王溶说起来一脸钦慕,“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要有他这个脑子,得少挨多少打。”
姜善端了小酒盅,道:“我看你现在也没什么长进,二公子风流,你都不为自己打算的吗?”
王溶不喜欢听这些话,道:“那又怎么了,他面上看着风流,对我却是真心的。”
“他既对你真心,你何必那么防备着那些丫鬟?”姜善道:“即便不提那些丫鬟,日后二公子娶妻又该如何呢?”
王溶不高兴的给自己倒了杯酒,道:“你总有诸多顾虑,咱们这样的人本就是有今天没明天,我今天高兴便罢,管明天是死是活呢?”
姜善自知多言,倒了杯酒与他赔罪,一来一回,王溶面上重又回转过来。坐了一会儿,二公子朝王溶看了一眼,王溶会意,悄悄的离席。
姜善问道:“做什么去?”
“我不是同你说过,今日是七夕,二公子说好带我出去玩的。”王溶道:“若是有人找我,或是主子问我,你好歹替我圆过去。”
姜善点头,道:“我省的。”
王溶去了,有些管事娘子上来敬酒,姜善喝了几盅,便觉得有些不胜酒力,觑了个空,姜善也从席间离开了。
月朗风清,姜善走了一会儿,在池塘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清风拂面,带来一阵荷花香。宴会的笑闹声有些听不真切了。
姜善抚着胸口,好半晌才缓过来,一错眼,瞧见枝叶掩映着一个人影。
“谁在哪?”姜善出声询问。
那人走出来,身着小厮的服饰,面容普通,很快走到姜善面前。
“你····”姜善仔细端详他,问道:“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你是哪里当值的,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了眼,直直的看着姜善。他的眼睛十分的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或许当他脸上做出任何表情的时候,眼睛依旧可以保持平静。
姜善心思不知道飞去了哪儿,那人忽然对他笑了笑。姜善一惊,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绊在石头上,眼见就要往池塘里倒。
那人赶紧拉了姜善一把,免了姜善掉进池塘里的狼狈。
云献握着姜善的手腕,因为久不见天日,姜善的手腕很白,腕骨很硌人。在他手腕内侧,有一枚红痣,小小一点,偏偏鲜艳的不得了,平日里都掩在衣裳里面。
等姜善站稳,云献就把手松开了,他站在月色下,笑起来依旧是风华无双。
“姜管家怎的如此不小心?”
“你······”姜善看着面前这人陌生的面孔,只觉得违和。
云献抄着手,道:“同我来。”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姜善会不跟着。
姜善犹豫片刻,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