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出神,却被堂上的府尹大人的声音唤回了魂:“那你可记得霍氏取的是何药?”
“此人便知。”窦径踪指着身旁瑟瑟发抖的药铺小二,“此乃长街药铺的伙计,那日便是他为下官取的药,收了许多黑心的银两,下官绝不会认错。”
窦径踪自幼记性就好,看过的字皆过目不忘,故而那日在小药铺取药时,于柜上之上,便看见了自己出药目录下几行,有一处“城南霍氏”的字样,所以今日来上堂作证。
葛洪手拍惊堂木,一改谦和之色,冷面问道:“堂下之人,你可记得当日,那霍氏来你药铺所拿何药?”
“青天大老爷啊……每日买药人那么多,小的哪里都记得呀……况且小的也不认识什么霍氏啊……”堂下那人昨夜被人莫名绑在了顺天府门口,淋了一遭雨,此刻又被人拽上公堂,早就筛如稻糠,心里气急了自己当时贪心,暗自多收的银两。
葛洪身后的门子眼尖,下堂走到那人面前,从其怀中取出一支卷成轴的药方录,递给府尹大人。
葛洪将册子轻轻摊开,用手掸了掸上面残留的雨水,翻到正月初十那日的记载,上面赫然写着所出药方。
里面既有开给窦径踪的方子,也有开给霍氏的方子。
他转首问堂上的郭铭:“郭院判,六日前,霍氏在北市长街取了益元散和参术汤两味药,您看,是否会与本案有关?”
郭铭正坐在一旁,随意按着自己手指上的穴位,听闻此两副药,叹气道:“益元散主要为滑石、朱砂和甘草,其中滑石为君药,其味甘淡性寒,质重而滑,淡能渗湿,寒能清热,滑能利窍;而参术汤所含,有人参、陈皮、青皮、神曲末、炙甘草、柴胡、当归以及黄芪等。这两味药取其任何之一,都有清热燥湿,益气升阳之功效,且效果不凡。”
“这么说,便是无妨?”葛洪听不太懂,只能追着问道。
“非也!”郭院判摇摇头,“贪多不厌,这两味药却不能同食,轻则气滞眩晕,重则气虚失元。”
听此一说,葛洪倏而叹出口气:“那霍氏之死可能与云氏无关,而是与自取的两味药材相系了?”
郭院判站起身来,将身上褶皱了的常服用手铺了铺:“这些就凭府尹大人明断了,下官行医之人,只述事实,不做推断。”
“正是!多谢郭院判!”
葛洪送走郭院判,复又来到堂前,门子走去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只见葛洪抬头望向窦径踪,那青涩的年轻人正一脸专心地看着身旁的女子。
“既然郭院判已述,霍氏自取的两味药可至气虚失元,且云氏的干姜甘草汤并无甚大碍,本官便当堂结案,宣云氏云海棠无罪,即刻释放。”
惊堂木落下最后一声响,云海棠扬起嘴角,望向堂后郭院判离开的方向,口中道:“谢院判大人!谢府尹大人!”
她轻快走出府门,将身后的窦径踪丢下一大截。
窦径踪连忙撑了伞追上前去。
“你做什么?”云海棠头上的雨水突然止了,眉心一拧,不耐烦地问道,“是要我谢你吗?”
“非也。”窦径踪执意将伞遮在她的头顶,“是在下要谢谢姑娘!”
“哦?”云海棠浅笑一声,转过身,窦径踪的脸近在咫尺,让人不愿见却也瞧得清楚,“你要谢我什么?谢我最终放开了你的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