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雨朝来歇,空山秋气清。
傅青舟一步步踏上青石板,慢悠悠地行至一处破庙门口。
回头望去,南方十万大山重峦叠嶂,云海翻涌间有鹰隼飞掠。
他笑了笑,深吸一口气,随即笑容收敛,返身推开了破庙大门。
咿呀一声,寒冷刺骨的阴气扑面而来,入眼处尽是破败残落,地上白骨森森、香炉倾倒,殿上神像崩裂、甚至没有头颅。
傅青舟大步迈入庙中,紧接着一阵阴风倒卷,殿门自行轰然阖上。
他却并不惊异,只是在殿前那无头神像前盘坐而下,淡淡开口:“我来了。”
啪啪啪几声,神像脚边一支支香烛自行点燃,白烟袅袅升腾笼罩,令神像形象变得扭曲怪异。
数息后,烟雾里传来一个似男似女的嘶哑嗓音:“又杀了一个?”
“又杀了一个。”
傅青舟颔首道:“但仍然不是害死我爹那一个。”
“哼……”烟雾里的声音冷笑道:“当年那神棍怕是早已离开白露山,你找不到的。”
傅青舟抬起眼皮,盯着烟雾、又似盯着神像:“我找不到他,你就永远也别想离开此地。”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对方痛点,那声音一下子变得气急败坏起来:“白露山就这么大!白露山就这么大!”
“三年来老子翻山掘地、替你找了十几个神棍,你还想怎么样!找不着了!半个都找不着了!这里的神棍全给你杀光了!”
“你要不换个愿望吧!女人?神功?术法?还是说你想当官?我都帮你完成!之前三年老子就当喂了狗,你换个愿望吧!”
傅青舟听着,不为所动,轻轻一笑:“急什么?你不是说自己在这待了几百年了么,还差这一年两年的?”
那声音更气了:“你憋了四十八个时辰的尿,马上就要爆了,现在告诉你还要再憋一刻钟,你憋么!”
傅青舟微微挑眉:“别忘了,第一次见面时,你想杀了我。”
此话一出,烟雾中的声音便安静了下来。
半晌后,它才稍显冷静,慢慢道:“哼……白露山确实再没有神棍了,你要复仇,留在此地已无意义。”
傅青舟知道它所言非虚。
他也并非是依靠这个“烟鬼”在找神棍、自己亦在寻找,确实这白露山方圆百里的范围内,应是再无假作仙家骗人害命的神棍了。
恐怕确如它所言,当年害死自己养父的家伙已然不在附近了。
三年前,养父被神棍所骗,日夜在家中“炼丹修仙”,傅青舟彼时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养父并不听他所劝,终在傅青舟外出购买吃食时吞下了一枚“金丹”而死。
那时的傅青舟穿越而来已有七年,却从未离开过养父所在的溪角村——毕竟他还小,不适合外出游走。
至于之前在那老道士面前喊出的青瓦村只是那神棍为祸的村子之一,那道士活动范围不大,若是自称来自外地,容易引起怀疑。
在那小小溪角村中,傅青舟对这世界所知相当有限,他只知道自己所在之处乃是一个名叫大延的古代王朝,江山广袤、兵强马壮,除却北方强夷偶犯边疆,大延可称得上四海升平、八方宁靖。
如此盛世本该重文轻武,但世间仙人奇玄传说不断,加上各地时有邪异之事,仙家传言便更加盛行,又有传说武到极致便可得窥仙道,因此习武之风大为流行。
而像这种偏僻山野之地,朝廷衙门的管辖力不能说很强,只能说是几乎没有。
因此,当傅青舟找到了第一个江湖骗子、试图替父报仇时,却被对方差点打成了残疾。
十年前他初初穿越而来时,还是个五六岁、手无缚鸡之力的娃娃,却莫名身在深山中、不得已独自生存,那三十多日茹毛饮血的日子可谓永生难忘,若非他前世毕业后干了两三年刑警,有些许野外生存知识,恐怕早就死去。
是养父傅海潮捡到了他,将他视如己出,宁愿自己少吃不吃也要保证他吃好吃饱,他才能活下来……此仇怎可不报?
之后他苦练武功,无奈养父所教皆为粗劣山野拳脚箭术,怎么练都没用……直到他某日追猎一只野狐时,来到了此处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