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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第2页)

“怎么?”他忙问。

“一只老鼠,猛地从柜子里蹿出来了,唬死我了!”

“在哪里?你出来,我看看。”

十七娘退到小竹床一头,让出道,仍满脸余悸。他忙走了进去,小屋实在太窄挤,虽然十七娘紧贴着墙,他经过时,臂膀仍挤到了十七娘的胸脯,一阵柔暖透过衣袖传到他心底,他浑身一颤,心顿时怦怦狂跳起来。他忙要侧身,却险些将墙这边小木桌上一只茶瓶撞倒。左转不成,右让不开,臂膀连连挤向十七娘胸脯。他越发慌了神,正在拼力扭挤,十七娘忽然伸出双臂将他抱住!

他顿时惊住,慌忙望向十七娘,十七娘仰着脸,一双秀眼直直盯着他的双眼,那眼里满是春潮,混着慌怕、羞怯和渴慕。

梁兴走进了那间堂屋,楚沧的妻子冯氏站在桌边等着他。

当听到冯氏传话,以生病咳嗽为由,再次推拒见他时,梁兴便觉得其中或许有隐情,随即生出了翻墙私见冯氏的念头。但这关乎冯氏名节和楚家声誉,稍有不慎,便会招致祸患。因此他假借纸笔,让老何引他去了书房。支开老何后,他给冯氏写了一封书简:

在下梁兴,恭候门外。深夜逾墙求见,不恭之至。丧期越礼妄行,实出无奈。大哥二哥之死,疑云至今难明。梁兴此举,只为解枉死之惑、申二兄之冤。此心此志,明月可鉴。唯盼嫂夫人面赐一晤,容梁兴拜问详情。如若应允,掩灯三次。

他趁夜翻墙,来到冯氏所居东院,将书简偷放在门槛上,而后轻扣门框,随即躲到暗影中等待观望。冯氏果然如约用手掩了三次灯盏。

梁兴尽量放轻脚步,小心走了进去。他这是头回面见冯氏,见冯氏年近四十,身穿素布孝服,形貌端庄,只是神色略有些紧张,一只手扶着桌沿,另一只手攥紧了衣绦。看到他进来,冯氏更是微微颤抖起来。

梁兴先躬身叉手,恭恭敬敬拜了一拜,而后用手指竖在嘴前,示意冯氏不要说话。冯氏却忽然猛地咳嗽起来。梁兴等她咳嗽完后,才指了指桌上纸笔,示意用写字对答。冯氏先有些疑惑,随即点了点头,目光疑惧,浑身仍持着戒备。

梁兴走到桌边,见灯前摆着一卷《地藏菩萨本愿经》,旁边一沓抄写的经文,字迹端雅秀劲。梁兴心中微动,却没有工夫细想。他不敢乱动那沓抄经纸,见旁边柜上放着一摞白纸,便走过去取了两张,拿到桌边铺展好,拈起冯氏的笔,蘸了墨,写下一句问话:二哥之死,可有旁因?

写好后,他站到一旁,伸手示意冯氏看。冯氏小心移近两步,看了纸上问题,摇了摇头。

梁兴又写:二兄之死,可有关联?

冯氏再次摇头。

大哥亡日,大嫂治筵?

冯氏眼中悲颤,点了点头。

大哥之死,真属意外?

冯氏微微一顿,点了点头,眼中闪出泪光,随即又剧咳起来。

梁兴注视着她,至少,她说染了风寒咳嗽并没有说谎。自己要问的已经问完,他折起那张纸,揣进怀里。等冯氏咳完后,他又躬身一拜。冯氏似乎松了一口气,也侧身道了个万福,神情伤悲,眼中满是感激。

梁兴忙又叉手一拜,便转身轻步离开了。

丁豆娘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院门没闩,她推门进去,满院死寂寂一片漆黑。她已经疲乏到极处,多想丈夫能点着灯,等她一回,救她一命。可是没有。她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去怨叹,弄丢了自己儿子的娘,还有啥资格去盼别人的好、怨别人的不好?

她拖着双脚,慢慢往屋里挪去。临进堂屋门,闻到一股酒臭,是从柴房里传来的,丈夫又缩到那里,抱着他爹娘的遗物哭去了吧。她连扭头的气力都没有,扶着门框、桌椅,慢慢走到卧房床边,像一卷破布一般,瘫伏在床上。

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有多久,远处不知谁家的狗叫声将她叫醒。她睁开眼,那狗叫声却又停了,周遭静得像黑铁一般,她浑身僵冷,动都动不得。我这是死了?她答不上来,也没力气去想,只僵僵地躺着。半晌,那狗又叫了起来,从她身子里叫醒了一丝活气,那一丝活气又化成一点念头。

她不由得在黑暗中连声唤起儿子:赞儿,赞儿,我的乖赞儿。

每唤一声,心就抽动一下。唤到后来,全身都被抽醒。一阵酸楚之后,她心底里腾起一股愧怒,不由得哭起来。你还不如那条狗。那狗不管多老,不管白天还是半夜,只要听到些响动,它都要叫,一直叫到死。你做娘的,才两个月,就死了心?她挣着身子坐了起来,我得找儿子,找到死为止!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梆子声,是报晓声,天就要亮了。她摸黑去蹬鞋子,寻了半晌才发觉,鞋就穿在脚上,昨晚连鞋都没脱就躺倒了。她站起身,浑身一阵酸乏。她却不管,到桌上摸到火石,点着了油灯。她环视屋里,到处挤满灰尘,一片杂乱。这哪里是个家?哪里是等儿子回来的样儿?

她端着油灯走了出去,到堂屋里找见抹布,抹布也已经许久没用过,一抖便扬起一阵灰。她拿着抹布,走到院里水缸边,缸里也只剩缸底一点水。她取过木瓢,将就舀出半盆水,搓净了抹布。正要回屋,却听见柴房里传来怪叫声:“你们欺耍我,还我儿子,还我儿子!”是丈夫的声音。

她忙端着油灯,过去推开柴房门一看,丈夫缩着身子躺在那只大木箱上,闭着眼,仍在睡,眉头却苦皱着,身子干瘦了许多,衣裳更脏得不成样儿。丁豆娘瞧着心酸,去卧房里抱了一床薄被子,轻轻给丈夫盖好,这才走了出来。

她发狠一般,用油灯照着,将各间屋子都擦抹清扫了一遍,等忙完,天才蒙蒙亮了。瞧着各处齐齐整整、鲜鲜净净,她心里才轻畅了些。刚才清扫时,她也已经大致想好了下一步寻儿的路。只是不知道还要耗多少时日,丈夫如今已经成了个废人,一直未去营里当值,粮俸怕是保不住了。寻儿子自然是头一位,但这个家也仍得尽力保住。

她吹熄了油灯,在堂屋里坐着稍歇了一会儿,洗了把脸,便进了厨房。生火烧水,舀了些豆面出来,又团揉了两笼豆团。蒸好后,自己吃了两个,又拿了三个放在碟子里,给丈夫搁到堂屋桌子上。又洗了把脸,梳了梳头,而后便挑着两笼豆团,来到虹桥头自己的摊子前。清早进城的人多,赶到晌午时,两笼豆团都卖尽了。她揣好钱,把摊子收拾好,又托旁边的刘十郎帮着照看,随即便进城赶往三槐巷。

刚才清扫房屋、蒸豆团时,她一直在琢磨董嫂的死因。起先她一直以为董嫂是发觉了什么,才会被杀。但后来她猜出了庄夫人的死因,云夫人也承认了。这么一来,董嫂在庄夫人家被杀就有些说不通了。董嫂是装扮成了庄夫人,从云夫人家坐轿子回到庄夫人家,除了云夫人的贴身使女和两个仆妇,外人很难知晓。那使女和仆妇又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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