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刀山火海,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闯了。
她刚进门,便踩到一堆渣滓。别墅里本来放着的一些装饰物被不客气地丢掉,垒成一堆小山。其中一幅画作是她特别喜欢的荷兰画家杨维米尔的《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仿作),现在少女的脸被剪刀戳破,支离破碎。这哪是普通的小孩,简直就是一颗大大的魔星!
“哦?回来啦?快帮我吹干头发。”魔星仍然躺在沙发上,开口催促道,丝毫没有刚才雷霆大怒拆了整幢楼的痕迹。
即便是客人无理取闹,可酒店从业人员首先要反思自己的服务是否周到。不管有多心疼,卓星月在心中不断重复这条准则,这才开口道:“若本酒店有不足之处,请及时告知我,不必破坏客房。”
“破坏?”魔星似乎听到极好笑的事情,睁开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她,在这之前,他一直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他看到她明明气盛却不得不在他面前规规矩矩低头候命的模样,可惜咬破唇的细节出卖了她。
“搞清楚,不是我在破坏你们的酒店,而是你们在侮辱我的眼睛。以为放一些仿品就提高了客房的格调吗?”魔星微扬着头,一副唯我独尊的派头,傲慢地强调,“我不喜欢虚假的东西,以后凡是我在的地方,不得放仿品。否则,我见一个,拆一个。这些损失,随便你们记在账上!”
说完,他命令道:“现在,把那些垃圾扫出去,然后回来给我吹头发。”
卓星月窝囊地领命而去,刚出门便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每人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件艺术品,其中一人捧着一面血色红镜,刚好她扫出去的里面也有红镜的碎片,这本来是挂在二楼的走廊的,仿制的德国艺术家格哈德里希特拍卖为一百一十万美元的一幅作品,可是她从来没看懂它,此刻看到正品仍然不解,这不就是在镜子上涂上红漆吗?
当卓星月清理完垃圾回来,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报到,房间里已经焕然一新,魔星负手站在那面血色红镜前,背影说不出的寂寞。
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只不过有钱任性了点。卓星月心里添了几分柔软之意,正要开口,魔星转身说:“你动作太慢了,我的头发已经干了。现在,脱衣服跳舞吧,性感一点。”
卓星月当场呆住,怀疑自己听错了,却见他坐下来,双手敞放着,不耐烦地盯着她,催促道:“还不跳?”
“对不起,本酒店不提供这种服务。”卓星月纵有滔天怒火,此时此刻也只能忍下来,咬牙切齿地拒绝。
魔星随意拿出一叠现金,丢到桌上,十分有把握地说:“跳!不够继续加。”
“我说过了。”卓星月反而有些同情他,也许是眼神里的怜悯触怒了他。他看一眼他的猫,它便像阵风一样刮过来,开始抓咬她的裙子。
卓星月护住裙子,被抓出数道血痕,狼狈地逃出来。
“哈哈哈。所罗门,继续。”魔星视此为有趣的游戏,哈哈大笑起来,指使着名唤“所罗门”的猫不要放过她。
卓星月好不容易摆脱所罗门的纠缠,颓然回到办公室向方君复命,这个魔星惹不起却也不能躲,否则方君绝对会攻击她的工作能力。
办公室里,方君竟然也是怒意滔天,因为他刚听人汇报,贵客的猫溜出别墅,在路上遇见罗斯,两只猫都是高冷范,互相看不顺眼,打了一架,最后所罗门抓瞎了罗斯的左眼。罗斯是方君的爱猫,可他硬是一寸一寸把怒气吞回肚子里,吩咐道:“不要追究贵客的责任。这件事就这样算了。这段时间,注意让罗斯不要再出猫舍。”
他放下电话,看到她尴尬地站在门口,正好发泄:“你回来干嘛?还不去看看他的猫有没有伤到?”
罗斯受伤是小事,魔星的所罗门出事才是大事。
卓星月踌躇半天,她实在没有处理那种要求的经验,只能向方君请教:“方君表哥,我想请问一下,如果贵客要求酒店没有提供的服务,怎么办?”
方君立马大发雷霆:“卓星月,你记住,只有贵客想不到的,没有我们不能提供的服务。如果这点觉悟都没有,你早点滚回去!”
“可是……他要求我跳性感舞蹈。”她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荒唐,魔星才十四岁而已,居然提出这种要求。
方君不假思索沉着脸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她。“这是本地一个很知名的舞蹈教室,你尽快去学,学费拿回来报。肚皮舞、钢管舞……随便他喜欢什么,你就学什么。你知道他一生气离开,对酒店是个多大的损失吗?”
“方君表哥……”卓星月直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号码,再抬头见方君一脸理所当然满足贵客的模样。
她更加失望,一口气把号码撕掉,扬手一挥,漫天的纸屑如雪花般飘落在两人的肩头。两人灼灼对视,她毫不退让,第一次在方君面前撂硬话:“方君表哥,你总说我不配继承酒店,对不起,如果你连做人做事最基本的底线都没有,我认为你也不配。”
一直以来,她心中都对方君有一种歉疚,认为自己欠他的,如果自己没有出现,方君会稳稳地继承酒店,所以她对方君的攻击一再容忍,可到今天,她认清一件事,先出现的不一定是对的。不论最初怀着什么样的目的,他们现在都深爱这座酒店,而真正的爱便不愿意所托非人。
卓星月说完扭头便走,留下方君一个人在原地思考。
心烦意乱的卓星月离开酒店,漫无目的地快走,当她意识到自己来到什么地方时,忽然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