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的哈珀站在我的身边,惊愕地看着年龄也许大她一倍的自己——虽然这很难说,我想她应该是驻颜有术。未来的哈珀面对我们没有任何反应。考虑到正有两把枪对准了她,这种场景乍看过去就不太对劲。
在大家还没有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之前,年老的哈珀继续说道:“我是泰坦展览馆的馆长,泰坦基金会的官方传记作家。欢迎你们参与这一旅程的第一部分。它将会带领你们回顾泰坦基金会的发展历程,从它的创建到泰坦四大奇迹中第一大奇迹的问世,以及它们是如何改变文明的。这段简介之后,你们将有机会深入探索泰坦的历史,选择最令你们感兴趣的话题。所以,请准备好了解泰坦基金会的起源——这个赋予了我们许多的组织。”
我向前迈步,伸出一只手,穿过了未来的哈珀:她是个投影。哈珀似乎对这样的真相无动于衷,只是一脸震惊地愣在那里。这不仅是眼前投影的问题。她公寓里的那几本日记也在深深地困扰着她。看到她的城市变成这副模样,知道自己的人生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如今又看到未来的自己生龙活虎般地站在这里口若悬河,任凭什么样的人都是难以消化的。但事情不止这样。我觉得她和未来的自己之间存在的反差才是令她感到不安的原因。我认识哈珀·莱恩后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她活力四射的眼神。那种眼神是如此的迷人,可是在未来的哈珀·莱恩眼中,它却消失了。这个一身正装的导游眼中没有了任何的生机与激情,但我认为这不是因为这段短片是拍摄了无数次后的成果。她变了,彻底变了。我不怪哈珀会颤抖。我想让她休息10分钟,消化一下,但我们享受不起这样的奢侈。我们需要答案。如果我们不赶紧弄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该去哪里寻求帮助,我们是活不了多久的。
在我们的四周,空旷的石头房间幻化成了一间镶嵌着木板的书房,高大的窗户正对着纽约的中央公园。哈珀似乎认出了这里,格雷森也是。他向前迈了几步,睁大了眼睛。
一位老人正坐在床边的一张桌子旁,正和一位30多岁、貌似哈珀的女子说着话——这个女子不如哈珀漂亮,眼神中也没有先前提到的那种光芒。
未来的哈珀朝着老人和那个女子所在的窗边走了过去。
“2015年,我和一位名叫奥利弗·诺顿·肖的亿万富翁进行了一次决定性的会面。他要我为他书写传记,希望能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世界。但这并不是他的真正动机。他想要对全世界的精英发起一次战争的号召,对那些聪明、强大、富有的人发起挑战。他相信,如果这些人团结在一起,就能改变历史的进程。”
“在我们的第一次会面中,肖勾勒出了自己对于一支正义新力量的畅想。他将这个组织称为泰坦。肖相信泰坦人能够在全球范围内引起变革,最终消灭饥饿与贫穷,实现世界和平,将教育和机遇带去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但问题只有一个:肖并不确定自己如何才能实现这些雄心勃勃的目标。然而,这一点即将改变。就在我第一次与肖见面的几天之后,他便和尼古拉斯·斯通见了面。这个人即将成为泰坦基金会的联合创始人。斯通本人是这样说的。”
未来的哈珀从桌子旁边走开了,画面中的一男一女也消失了。只见书房另一边的高靠背皮椅上坐着的人就是……我。我猜那时的我应该有60多岁了,发型与现在差不多,只不过乌黑的头发几乎全都变白了。
好吧,哈珀,我现在明白了。这很诡异,令人感觉超现实的同时还有些恶心。我害怕这个家伙会说出些什么来,也害怕他可能会揭示的东西。但是……我不知道他是否也有可能揭露我们在这里生存的关键。
“当奥利弗·诺顿·肖将泰坦基金会的事情告诉我时,我正处于人生和事业的十字路口上。我迷失了……对自己的人生感到非常不开心,却又不明白是为什么。我在不到30岁的时候用很短的时间赚到了很多钱。那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只不过是走了一次好运,在对的时间出现在了对的地方。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不知足的饥饿感,想要证明自己是配得上所获得的成功的,因为促使我成功的正是我自己,而非命运或是宇宙变化无常的手。我对自己越来越苛刻,愿意承担更大的风险、树立更远大的目标,因而也实现了越来越多的目标。一年又一年,我也变得越来越不快乐。我好像是沉入了一口井中,在溺水的同时却因口渴而死。我很痛苦,迷失了自我。”
丢人。比上学第一天就尿了裤子还要糟糕。我不得不站在这里,任由这个混蛋把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的感受一吐为快——就连我的母亲、姐妹和最亲密的朋友都不曾得知。在喋喋不休地诉说着我的秘密时,他的脸上还带着自鸣得意的微笑,好像很自豪似的。
我瞥了一眼哈珀。只见她正直愣愣地盯着我,而不是那个唠唠叨叨的未来的我。我违心地微微耸了耸肩,任由脸上闪过一丝悲哀的傻笑。她走近了一些,我以为她打算伸出手牵住我,可她却只是站在那里,和我肩并着肩,几乎就要与我靠在一起了。
此时此刻,未来的我听起来已经从自省善感的笨蛋变成了鼓舞人心的空想家。这应该不错。
“泰坦基金会给了我急需的东西:一项比我自己更加宏大的事业。它拯救了我。这是一个真实的机会,能够建造某些在我离开人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仍对人类有所裨益的东西。泰坦基金会之于我就是这样的:一座能够引导人类通往永恒的灯塔。一开始,我们就知道自己在构建某种不一样的事物,但那时的奥利弗和我认为我们只不过是在聚集一小批真正重要的人。他们能够以全球性的大事作为目标,攻克比国家政府或主要非营利组织所能处理的问题更重大的任务。幸运的是,我们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行动可能产生的影响。”
书房和未来的我都消失了,我们再次置身于铺设着石头地板的房间。一切看上去似乎有些没头没尾。
“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剩下的就是历史了。”未来的哈珀说道,“2015年年末,斯通先生与肖先生合力进行了几次重要的投资。第一笔资金流向了一家名为Q-net的完全默默无闻的新兴公司,支持网络的彻底改革;第二笔资金投入到致力于大众运输系统建设的创业公司——豆荚隧道公司,它买下了一家失败的矿产公司的专利;第三笔资金投入到轨道动力公司,为了实现一个伟大的梦想:建造人类在太空中的第一个永久定居点,一座环状、绕地球轨道运行的城市。在泰坦基金会成立后的那些年中,肖和斯通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这3家公司上,秘密地工作着。舆论认为泰坦基金会是个吹嘘过头的败笔。然而关起门来,他们却在第一批问世的泰坦奇迹上取得了进展,还吸引了强大的信徒——那些愿意成为泰坦人、加入斯通和肖的队伍、让他们的梦想成为现实的有钱有势的人。”
“Q-net公司开始运作后为全世界提供了即时数据连接,令世人肃然起敬。泰坦人将量子网络专利开放给任何想要制造芯片的人。在接下来的几年中,超快的全球免费网络变得无所不在。”
“泰坦人将世界编织在一起的伟业并没有就此结束。接下来,他们把目光投向了人,而非数据。豆荚隧道公司最先在欧洲建立了大众运输网络,随后是亚洲,最终将全世界都连接在了一起,使得安全便捷、物有所值的大众运输成为可能。泰坦人将我们的世界变小了,他们创造的下一项奇迹将是用无人可以想象的方式把我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无数的光点消失在了房间的黑色背景中。一幅从太空中俯瞰地球的画面从地板上升了起来,让我们感觉自己仿佛正在天空中行走。一座环状的空间站悬浮在远处。
“多少年来,全世界都在凝视着夜空,目睹轨道动力公司的第一座闪烁的环形城市建成。对世界来说,‘泰坦阿尔法’是我们很久都不曾拥有过的某种东西:一个共同的梦想,一个测试人类集体能力与智慧的无畏目标。我们抬起头凝视星星,第一次看到了触手可及的目的地,而不是一个谜。我们拥有了一片可以去征服、去开拓的新土地。世界各个国家、各个种族的人全都团结在一起,奋起接受挑战。”
空间站消失了。我们再一次回到了地球,站在一片沙滩上。一座庞大的水库——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座水库都要庞大——展现在了我们眼前。它应该有1000英尺高,数英里长。水坝远处的尽头耸立着一座绿色的山脉。在我们右手边的远方,一面灰白色的峭壁从头顶上凸了出来,在这座令人叹为观止的建筑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水坝的中央耸立着5座高塔。我集中注意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高塔……就像是一只手上的5根手指。它们向水坝的方向微微倾斜着,犹如一只用玻璃和钢铁做成的巨手正从这个水泥怪物中伸展出来。水泥水坝的半腰处,一道瀑布倾斜而下,和水坝相比有些微不足道。泛着泡沫的水流坠入了脚下约几英里宽的水池中。一条河从左手边流出,在起伏不平的棕绿色盆地中蜿蜒流淌。瀑布的声音如同催眠一般,让我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这段投影的效果还真是非常出色。
“最后一笔泰坦投资并没有投入任何一家公司。直布罗陀工程是泰坦人迄今为止最雄心勃勃的计划,也是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建筑。当时,他们的计划似乎很可笑:建造一座横跨直布罗陀海峡的水坝,排干地中海里的水,只留下一条小河流淌过欧洲、非洲和中东接壤的宽阔富饶的新土地。技术障碍是无法想象的,但正如泰坦人斯通所说的那样,最大的障碍根本就不在于技术,而在于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