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知道。她沉入了水里。”
“把她捞起来。你们还剩下一艘飞艇。去把她找回来,现在就扫描她的大脑。”
“尼克,我们不确定。”
“快去,萨布丽娜。你们欠我一个人情,求你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实验室里和哈珀的尸体待了多久。我似乎就是不忍离开,我们之间还有太多未曾说过的话。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却一个人的离去呢?何况这个人本还拥有那么漫长的人生旅途。我以为看到她可能……会有所帮助。然而,事与愿违。也许我可以以后再回来,又或许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我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她金色的头发,亲吻着她冰冷的前额——这是我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亲吻——然后走出了实验室。
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萨布丽娜一直都在给我讲述哈珀的记忆可能无法回到2015年——我们的也一样。哈珀的大脑在她死后的半个小时左右才被扫描出来。这显然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整件事情的关键在于让同样的神经元能够出现在两条时间线上。萨布丽娜认为,不要试图将她的记忆送回过去才是更好的解决方法。萨布丽娜在泰坦城受到攻击时接受了扫描,而尤尔的脑部扫描图在那之前就已经完成了。
一个小时之内,我也将接受扫描。她说,在那以后,我不会记得这里发生过的任何事情;我的记忆将会停留在我滑进机器之时——如果它能起效。
她告诉我可能出现的身体损伤,脑损伤、中风、精神分裂。这很像是药品广告的警示语,只不过萨布丽娜说话的速度更慢一些,而且这样的警示会持续60分钟(我被告知只能在警示结束后提问)。
在她不辞辛苦地对我进行谆谆教诲的同时,我试图整理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我回想起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我认识的哈珀。但这是个自私的选择,也是尼古拉斯会做的选择。紧接着,我开始思索哈珀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如果她坐在这里的话。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忽略我的欲望,专注于她想要的东西。我在骗谁呢?那其实是不可能的。实话实说,我又知道些什么呢?2147年的哈珀屡次冒着生命危险拯救别人。最终,当意识到自己是唯一一个能够阻止尼古拉斯的人时,她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她在自己的公寓里找到并读过的那本日记改变了她。她不喜欢这个世界里的自己所做的选择,我知道她想要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可如果萨布丽娜口中的任何一条可怕的警告应验了,她也许永远都不会有机会了。那就这样吧:让2015年的她跟随自己的心意活下去;或是把她的记忆和我们的记忆一起送回去,用她的生命赌上一把。
“有什么问题吗?”萨布丽娜终于问道。
“殖民地居民到底有多大把握能让尤尔的科学研究起效?”
“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握。尤尔的思维比他所在的时代超前太多,但我们有的是时间。”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管殖民地居民何时解开记忆传送在量子方面存在的问题——明天也好,1000年以后也好——对我们来说都没有区别。如果记忆能够被送回2015年,我们在接受扫描之后不会记得任何事情。在这条时间线上,时光的流逝是没有意义的。”
我揉了揉眼睛,仍旧很难想明白这一切。
萨布丽娜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我有一个建议,尼克。”
“什么?”
“在你接受扫描之后再决定哈珀的命运——不管你是否想要把她的记忆也传送回去。”
我点了点头。“这样一来,我就不会记得自己的选择了,也不会感到愧疚。”
“没错。”
她是对的。愧疚可能是件危险的事情,尼古拉斯已经向我证明了这一点。
我还有时间去决定。也许是几年或是几十年,如果这里的科学发展需要花费那么长的时间的话。
“好吧。”
“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
萨布丽娜和我默不作声地走向了那间放置着巨型机器的实验室。
在实验室里,她向我介绍了机器的运行细节,告诉我程序结束后我会感到有些无力,但我几乎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完全沉浸在我必须做出的那个决定上。
终于,我跳上了冰冷的白色操作台,等待机器运转起来。机器的轰鸣声越来越大了。
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萨布丽娜握住了我的一只手,低头看着躺在操作台上的我。
“2015年再见了,尼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