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尽力帮助你,〃巴特里弗又说,〃等一会儿我们就去访问我的老朋友斯克雷托医生,他会处理医疗方面的问题。告诉我,你打算怎样解决茹泽娜那方面的问题,她一定会提出反对意见,〃
4
这是他们讨论的第三个问题。小号手详细阐述了他的计划,巴特里弗说:〃这使我想起了在我放荡的青年时代所发生的一件事。当时我在码头上做工,有一个经常给我们送咖啡来的姑娘,她是一个少有的好心肠的姑娘,从不拒绝任何一个人,男人们通常用粗暴而不是用感激来报答这种善心。我是唯一看得起她,待她有礼的人,尽管我也是唯一没有跟他睡过觉的人,我的温文尔雅使她爱上了我,如果我不跟她睡觉,这将会使她感到痛苦的耻辱,于是我便这样做了,然而仅此一次。后来我对她解释,我会永远对她有一种精神上的爱,但是再发生肉体关系是不可能的,她忽然流着泪跑开了。当她在街上遇见我,她总是瞧着别处,她对别的男人益发招摇。过了两个月,她告诉我她已经怀孕了。〃
〃那么说,你的经历跟我相似。〃
〃我的朋友,〃巴特里弗说,〃难道你不觉得你的经历也是所有男人的经历吗?〃
〃你怎么办的?〃
〃我所做的正是你打算要做的,所不同的是,你试图装作爱茹泽娜,而我却对那个姑娘怀有真诚的爱。对我来说,她是一个令人同情的,被损害与被侮辱的姑娘,一个除了我淮都不会起恻隐之心的可怜人儿。她不想失去我,我想她也只能这样做,对于出自她那头脑简单的自私来说,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不能因此而对她发怒。我这样告诉她:我非常清楚是别人使你怀孕的,但是,我知道你出此下策是因为你爱我,我要报答你的爱情,我不在乎这是谁的孩子,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愿跟你结婚。〃
〃这简直是发疯!〃
〃也许吧,但总比你故意欺骗更有效果。我一再向她保证,我非常喜欢她,对于跟她结婚,对于孩子及其一切,都是认真的。最后,这个小妓女哭了,承认她对我说了谎。她说,我的善良使她感到她配不上我,她决不可能想到要跟我结婚。〃
小号手陷入了沉思,巴特里弗又说:〃我希望这故事能对你起到一种寓言的目的,不要试图假装爱茹泽娜,而是要真诚地爱她,同情她,甚至在她欺骗你时,也要看到她的骗局乃是她的爱情的手段。我相信她不可能抵御你的善良的力量,她自己将会采取必要的措施,避免伤害你。〃
巴特里弗的话给小号手留下根深的印象,然而,当他脑海里更生动地浮现出茹泽娜的形象时,他认识到巴特里弗所指出的爱的途径在他是太难了,这是圣徒的道路,而不是普通人的道路。
5
茹泽娜坐在宽敞的治疗室里的一张桌子后面,那些接受各种疗程的女人们,躺在沿墙排列的床上休息。她正在查看两个新来病人的治疗卡,在卡上写下当天的日期,发给病人衣帽柜钥匙、毛巾和长长的白被单。然后,她瞧了瞧表,朝大厅后部的浴池走去(铺着瓷砖的大厅里蒙着温暖胁的水汽,她裸着身子,只在外面罩着一件白大褂),二十几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在用作治疗的浴池中泼起水花。她叫着其中三个人的名字,好让她们知道,规定的沐浴时间已经结束。女人们顺从地爬出浴池,摇晃着她们沉甸甸、湿滴滴的乳房,跟在茹泽娜后面匆匆离开。她领着她们到前面的治疗室,让她们躺在空床上,然后开始依次照料她们:把被单裹在她们身上,用被单角擦拭病人的眼睛,最后拉过温暖的毯于盖住她们。她们朝她微笑,但茹泽娜却一点也笑不起来。
生在这样一个小镇里是不幸的,每年有成百上千的女人拥进这个小镇,却几乎没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光顾。如果一个女人打算一辈子住在这儿,到她十五岁时,她也许已经完全看清了生活可能展示给她的全部恋爱前景。至于移居别处——茹泽娜工作的疗养地根本不愿放走任何一个工作人员,她的父母对任何可能迁徙的暗示也都会勃然动怒。因此,即使茹泽娜对工作认真负责,完全履行了她的职责,但她对病人恰恰没有多少感情,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她的态度出于以下三种原因:
嫉妒:到这个疗养地来的女人们,她们来自丈夫和情人的怀抱,来自一个绚烂多彩的世界。茹泽娜相信这个世界给了人们千百个焕发青春美丽的机会,而她却永远不可企及,尽管她比她的大多数病人有着更好看的胸脯,更修长的腿,和更漂亮的容貌。
除嫉妒外,还有烦躁:那些女人来到这儿,她们都有着丰富多彩的过去,而她却困在这里,无过去可言。年复一年,她的命运毫无变化。在这个一成不变,枯燥无味的小镇里,她将度过她的一生,这使她感到恐惧,虽然她还年轻,但她却时常满腹心事,想到在她有机会开始生活之前,她的生命也许就已结束。
第三,她对女人成堆的地方本能地感到厌恶,她们在一起会削弱单个女人本身的价值。她周围充斥着过多的令人压抑的女人胸脯,这种充斥甚至使一个象她这样好看的胸脯也失去了价值。
她面带烦恼,刚刚把最后一个病人裹好,这时,那个瘦精精的同事把头伸进房间来,叫道:〃电话!〃
她显得异常兴奋,茹泽娜顿时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了,当她拿起话筒时,脸上一阵发红。
克利马向她问候,并且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我的工作要到三点钟才能做完,〃她回答,〃我们大约四点钟能见面。〃
然后,他们讨论了一下最合适的会面地点,茹泽娜提议在镇上最大的饭馆,那儿整天营业,那个瘦瘦的同事紧挨着茹泽娜,盯着她的嘴巴,赞同地点点头。小号手却说他宁愿在别处与她会面,这样他们可以单独在一起,他提议坐他的车到郊外去。
〃这有什么意思呢?我们开车到哪儿去呢?〃茹泽娜问。
〃至少我们可以单独在一起。〃
〃如果你为我感到羞耻,你本来可以待在家里。〃茹泽娜说。她的朋友有力地点点头。
〃我没有那个意思,〃克利马说,〃那好吧,四点钟我在饭馆门前等你。〃
〃太棒了,〃茹泽娜挂上电话后,那个瘦护士说,〃他想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和你会面,但你一定得让尽可能多的人看见你们。〃
茹泽娜对这次会晤感到激动和紧张,她已不大记得克利马的样子了,他的微笑是怎样的?他的举止又是怎样的?她和他的那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邂逅,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回忆。她的同事们热切地向她打听过这位有名的小号手,她们想知道他的一切:他都说了什么话,他没穿衣服时是什么样子,以及他怎样做爱。但是,她不能确切地告诉她们什么,只是不断地重复说,那就象一场梦。
这倒不是一个陈词滥调,那个同她在床上度过了两个钟头的男人,就象一幅广告上的画忽然有了生命,变成一个有形、有热气、有重量的实体,最后又溶进一幅平面无色的画中,重叠成千百张复制品,从而变得更加抽象和不真实。
是的,他使她感到困惑,他突然出现,转瞬又消失了,给她留下一个对于他的完美的不自在的感觉。她不能抓住一点具体的细节,使他下降而变得更为亲近。只要他还离得很远,她就充满坚决的决心,然而,由于感到他的临近,她却觉得自己失去了勇气。
〃祝你走运!〃瘦护士说,〃我要一直为你祝福!〃
6
克利马与茹泽娜通了电话后,巴特里弗挽着他的胳膊,引他去马克思楼,斯克雷托医生的诊所和住处就在那里。几个女人正坐在候诊室里。巴特里弗径直朝诊疗室走去,在门上短促地敲了四下。过了片刻,一个高高的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出来,他的眼镜架在非常突出的鼻梁上。〃请等一下。〃他对候诊室的女人们说,然后引着两个客人上楼,到二楼他的住所去。
〃你好,我们的大艺术家,〃等他们都坐下后。那人向小号手问候,〃你什么时候再给我们举办一次音乐会?〃
〃这辈子我再也不想在这里开音乐会了,〃克利马回答,〃这地方使我倒透了霉。〃
巴特里弗向医生讲了小号手的困境。克利马说:〃我将非常感谢你的帮助。首先,我很想弄清楚她是否真的怀了孕。也许她的那个只是来迟了一点,要不然,也许她是在作弄我,这种事我以前已遇到过一次,当时也是一个金发姑娘。〃
〃你应当躲开这些金发女人。〃斯克雷托医生说。
〃你说得对,〃克利马同意道,〃金发女人是我的祸水。斯克雷托医生,你不知道,那简直是一场梦魇。我一直敦促她去做一次体检,可是,在怀孕的早期阶段,体检是查不出什么名堂的,所以我就想要他们做一次妊娠试验,他们把女人尿液注入老鼠体内——〃
〃而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