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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把你带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他说,一只手扶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搂着茹泽娜的肩膀,〃到南方去。我很想同你沿着公路,一直把车开到大海边。你知道意大利吗?〃
〃不知道。〃〃答应我,你将同我一道去。〃
〃这样,你不是做得过头一点了吗?〃
茹泽娜出于一种稳重这样说,但是,小号手却生怕她所说的〃做得过头〃是指他所有的花言巧语。
〃是的,我是要做得过头,我的想法总是过头,我就是这个样子。但是,我不象别人,我总想实现我的那些过头的想法,相信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一个辉煌的梦变成现实更美丽的了。我希望我的生命正是一个奢侈的梦,我希望我们永远不必回到这个疗养地,我希望我们能驾驶着车一直向前开,直到我们到达海边,我将在某个乐队找到工作,我们将漫游一个个海滨胜地。〃
他把车停在一处风景区,两人跨出车门,他提议在树林里散散步。他们沿着一条小路走了一会儿,然后在一张木凳上坐下来,这张木凳还是远在人们没有大量使用汽车,乡村郊游更为流行的时代留下来的。他让胳膊一直搂着她,突然用一种悲伤的语调说:
〃你知道,所有的人都认为我的生活是寻欢作乐,没有比这更不符合事实的了,实际上我很不幸福,不仅仅是最近的几个月,而是有很长的时间了。〃
在她看来,小号手关于去意大利旅游的话是不现实的(她知道很难获准去国外自由旅游),这使她产生一种模糊的不信任感。相比之下,现在从他话中透出的悲痛对她却有一种诱人的味道,她品尝着它,就象品尝着烤熟的猪肉香味。
〃你怎么竟然会不幸福呢?〃
〃是的,相信我。〃克利马叹道。
〃你有名,有一辆高档的小汽车,有钱,有一个美丽的妻子……〃
〃也许她是美丽的……〃小号手苦涩地说。
〃我知道,〃茹泽娜说,〃她已不再年轻,她和你一样大,对吗?〃
小号手知道茹泽娜已经了解了他妻子的情况,这使他感到恼火。然而他控制住自己:〃是的,我们年龄相同。〃
〃噢,在这点上你没有问题,你实在并不老,你看上去几乎是个孩子。〃
〃但是男人需要女人比他年轻,〃克利马说,〃尤其是一个艺术家。我需要青春,茹泽娜,你不知道我多么爱你的青春,有时候我觉得我再也不能忍受了,我是那样渴望使自己解脱,渴望从头开始。茹泽娜,昨天你打来的电话(它使我寒气彻骨!),我感到它就是命运的召唤。〃
〃这是真的吗?〃她柔声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马上给你回了个电话?我强烈地感到我决不能耽搁,我必须立刻见到你,立刻,立刻……〃他顿住了,凝视着她的眼睛,〃你爱我吗?〃
〃是的,你呢?〃
〃我非常爱你。〃他说。
〃我也是。〃
他俯下身吻她的嘴,这是一个光洁的嘴,年轻的嘴,优美的嘴,有着柔和弯曲的线条和洁白的牙齿,它的一切都是令人愉快的,毕竟两个月前他就发现这张嘴是完全值得一吻的。然而,恰恰因为它是这样迷人,当时他透过一种朦胧的情欲去感觉它,一点也不知道它的真相:他觉得她的舌头象一团火焰,她的唾液象一剂令人陶醉的麻药。只有对他没有吸引力的嘴巴才是真正的嘴巴,一个吞噬大量面团、马铃薯和汤汁的繁忙的洞穴,一个有着带斑点的牙齿和不是麻药而是粘腻唾液的嘴巴。现在塞满小号手嘴巴的便是一块真正的舌头,一块他既不能吞下也不能吐出的令人厌恶的东西。
他们的嘴终于分开了,他们继续散步。茹泽娜差不多要感到幸福了,但是,他意识到导致她给小号手打电话,促使他来这儿的那个问题,在他们的谈话中奇怪地被回避了。她无心详细谈论它,相反,他们此刻的话题似乎更加令人愉快,更加重要。不过,她还是想把这个被忽略的问题提出来,尽管需要谨慎,委婉,有所节制。所以,当克利马向茹泽娜保证——在表露了种种的爱之后——他愿意尽力为她创造一种新生活时,她说:
〃你真好,但是你别忘了,我已不再是一个人。〃
〃是的。〃克利马说,他担心的正是这个时刻,这是他所有花言巧语中最薄弱的一点。
〃是的,你说的对,〃他又说,〃你不再是一个人,但这并不重要,我想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爱你,而不是因为你怀了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