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说道:〃咱们别呆站着了!〃另一个女人跑到大厅去,开始呼叫救命。很快,茹泽娜的两个同事跑来,后面跟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这时,奥尔加才想到她是光着身子,她在其他裸体的女人中间推推搡搡,挤在两个陌生的男人——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医生前面。她意识到这场面的荒唐,但她也知道这意识无济于事,她会继续再挤搡一会儿,以便瞧瞧死亡,她被它吸引和迷住了。
那个医生徒劳地拿着茹泽娜的手腕,企图触摸她的脉搏。弗朗特不断地重复说:〃我杀了她,叫警察来,逮捕我。〃
16
雅库布赶上了他的朋友,斯克雷托正要从医务所回到他的诊所去。他赞扬了斯克雷托的爵士鼓演奏,请他原谅在音乐会后他没有等一下。
〃我很遗憾你这么快就离开了,〃斯克雷托医生说,〃昨天是你在这儿的最后一整天,上帝知道你一直躲到哪里去了,我们有这么多的事要讨论。最糟糕的是,你可能同那个瘦骨嶙峋的姑娘一直在一起消磨时间。感激是一种危险的情绪。〃
〃你是什么意思,感激?我干吗应该感激她?〃〃你曾给我写信,说她的父亲曾对你很好。〃
这天,斯克雷托医生没有门诊,那张妇科检查桌在房间后部显得空落落的。两个朋友使自己很舒服地坐在一对扶手椅里。
〃不,这同感激毫无关系,〃雅库布继续说道。〃我要你保护她,我心里想到的最简单的事是说,我感激她的父亲。但其实真相却完全不同。我现在要把我的那段生活结束了,所以我不妨把真相告诉你。我被关进监狱完全是她父亲批准的,事实上,她父亲认为他是要把我置于死地。半年以后,他自己被处决了,而我很幸运,免受了绞刑。〃
〃换句话说,她是一个恶棍的女儿,〃斯克雷托医生说。
雅库布耸耸肩,〃他相信我是革命的敌人。大家都这样说我,而他就相信了。〃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他是你的朋友?〃
〃我们曾经是朋友,所以他投票赞成判我的罪,他为此感到十分自豪,这证明了他把理想置于友谊之上。那时候他给我打上革命叛徒的标记,他认为他在使自己的个人利益服从于某个更高的东西,他认为这是他一生中最了不起的行为,〃
〃这就是你喜欢那个难看的姑娘的原因?〃
〃她同这些没有关系,她是无辜的,〃
〃无辜的姑娘有成千上万,如果你拣出这特别的一个,也许正因为她是她父亲的女儿。〃
雅库布耸一耸肩,斯克雷托医生继续说:〃你和他一样有点反常。在我看来,你也认为同这姑娘的友谊是你一生中最了不起的行为。你否认你的正常仇恨,抑制你的正常憎恶,只是为了对自己证明你是多么高尚。这虽然是动人的,但也是不自然的,完全不必要的。〃
〃你错了,〃雅库布反驳道,〃我并不想压抑任何东西,我对高尚行为不存幻想,我只是一看到她就为她感到难过。她还是一个孩子时就被赶出了她的家乡城市,她和她母亲生活在一个山村,那儿的人不敢同她们有任何来往,很长时间不准她读书,尽管她是一个有天赋的小姑娘。由于父母的政治态度就迫害孩子,这是可怕的,我难道也应该因为她的父亲便仇恨她吗?我替她难过,因为他们杀害了她的父亲;我替她难过,因为她父亲觉得把一个同志置于死地是必要的。〃
电话铃响了,斯克雷托拿起话筒,听着。他面带愠怒,说:〃我现在很忙。你的确需要我吗?〃他又顿了一下后说:〃哦,那好吧,我就来。〃他挂上电话,喃喃骂了一句。
〃如果你有事,别让我耽搁了你,反正我得动身了。〃雅库布说,从椅子里站起来。
〃见鬼,〃斯克雷托说,〃我们得不到一个机会谈任何事。今天我本来有一些事想要同你商量,现在我的思路全乱了。这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从清旱起,我一直在想它。你知道它会是什么吗?〃
〃不知道。〃雅库布说。
〃见鬼,可现在他们要我去浴室……〃
〃这是道别的最好方式,正好在谈话中间刹住。〃雅库布说,紧紧握住朋友的手。
17
茹泽娜的尸体躺在通常留给医生们值夜班的一个小房间里,几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个公安检察员也赶来了,他讯问着弗朗特,记下他的供述。弗朗特再次恳求把他逮捕。
〃你给她药片了吗?〃检查员问。
〃没有。〃
〃那么,不要再说你杀害了她。〃
〃她总是威胁说要自杀。〃弗朗特说。
〃为什么?〃
〃她说如果我不停止打扰她,她就要自杀。她说她不想要孩子。她宁愿先把自己杀掉也不要有孩子。〃
斯克雷托医生进来。他同检察员友好地互相问候,然后走到死去的姑娘身旁,他翻开她的眼睑,检查结膜。
〃医生,你是这护士的上级?〃检察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