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照旧只有他们两个人。
还是原先那个地方,先前进来的时候,顾攸宁还有些恍然,这个地方,她曾经待过一个多月,就连和姬朝宗也一道吃过几餐饭,原本以为那次分别,之后他们两人便该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了。
没想到……
后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姬朝宗,他正低头吃着饭,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顾攸宁笑着摇摇头,“没事。”
刚想低头去夹菜就发觉男人给她夹了一筷子笋片肉丝放进她的碗里,迎着她微怔的目光,他神色自然,“吃饭。”
“嗯。”
顾攸宁轻轻应了一声,语气中有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意,想礼尚往来,她也想夹一筷子辣子鸡给姬朝宗,可筷子还没碰到那道菜就被人拦住了,她抬头,目光疑惑地看了一眼,有些奇怪他的举动,“怎么了?”
姬朝宗看着她,“你不是不喜欢吃辣吗?”
他没忘记昨儿夜里,她替他夹菜,筷子上因为沾了辣椒的缘故,饭后连着喝了好几盏温水,就连嘴巴都红了。
顾攸宁倒是没想到姬朝宗竟连这些小事都看在眼中,她的筷子还停在半空中,闻言,眼尾的弧度一点点往外阔开,最后就连眼角也掺了不少笑意,语气也变得温软起来,“没事。”
她说,“我也不是一点都不能吃。”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替他做一些以前未做过的事,又能如何?
没有理会他的阻止,顾攸宁还是按着自己的意思替他夹了一筷子菜,而后迎着他微拧的眉宇,继续说,“以前没吃过,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便不大敢尝试,如今尝试过了,发觉也还好,并不是不能接受。”
“而且我刚刚不还试菜了吗?”
姬朝宗想了下,刚在厨房的时候她的确试过菜,又看了下她的嘴唇,除了有些红,并没有其他大碍,便也没再阻止她。
两人继续低头吃饭,他们都是世家出身,又是个中翘楚,仪态自是没得挑,吃饭的时候一点别的声音都没有,不过不制造声音,却不是不能说话,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早就不知道被姬大人抛到哪里去了,这会他抬头问顾攸宁,犹豫了一番还是开口问道:“不问问我案子的境况?”
顾攸宁握着筷子的手一顿。
须臾,她放下碗筷,看着他摇了摇头,“我知道这案子不好查,何况要是有情况了,你肯定会和我说。”
姬朝宗来时还在想,这丫头若是知晓案子一点进展都没有,会不会难受,一路上还想了许多安慰人的话,没想到如今竟是一条都没用上,这个小丫头远比他想象得更为理智和成熟。
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暖色烛火下,他的眉眼重新变得疏阔起来,就连脸上也挂起了笑。
又替她夹了一筷子菜,和她说,“我跟京景明把几年前的卷宗都翻看了一遍,成效的确不大,这案子在三年前是重案,又是三司会审,肯定不敢草草结案。”
所以要在这严格把控层层筛选中,找出当年的蹊跷,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见她眉心微蹙,又放缓语气宽慰道:“不过别担心,你不是查出宁王不对劲吗?既然没办法从那些卷宗着手,不如直接从宁王身边下手,我已经派人去宁阳关了。”
“放心,只要做过就肯定有迹可循,”他放下碗筷,握住顾攸宁垂落在桌子上的那只手,像是在给予她力量一般,“你父亲和你兄长的冤屈肯定能洗清。”
“你……”
顾攸宁心中微触,看着他,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哑,似有些难以置信,“你就这么相信我?”
这几年,就连父亲从前的故交好友,甚至就连二叔他们也都觉得父亲是真的打算谋反,可姬朝宗……一个从前根本没怎么接触过父亲的人,居然会信她的一面之词吗?
“一半是信你,另一半,我是信大周的战神。”
“我跟你父亲虽然并未同朝为官过,却也听说过他以前的事,这样一个抛弃封荫度日的男人,几十年来驻守边关只为守护大周安定,怎么也不该是和番邦勾结的小人。”
发觉她的眼圈突然红了起来,姬朝宗的心脏就像被人用银针轻轻扎了一下似的。
他皱了皱眉,不明白这好端端地,她怎么就红了眼圈,抬手把人带到自己怀中,一手撑着她的腰,一手去抚她的脊背,就像先前在厨房安慰她时一样,偏安慰人的话不会说,只知道蛮横道:“不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