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她轻轻抿了唇,声音也低了一些,“可我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姬朝宗打断她的话,垂眸看着她说道:“只有想和不想,我问你,你想吗?”
顾攸宁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想。”
姬朝宗便笑了,“那就去……”
似是想了一瞬,道:“就让他去京家吧,正好京家几个小孩和你弟弟年纪相仿。”
“京家?”
顾攸宁一怔,京家算是族学,除了京家嫡脉还有那些旁支,也有同京家玩得要好的人家把自己的孩子送过去……就跟从前的顾家一样,那个时候祖父还在,顾家也开办过自己的族学,有时候祖父闲暇的时候还会亲自去授课。
当初哥哥还有京景明他们都曾在祖父膝下学过。
如今京家的族学是全京城最好的,不仅仅是里头授课的先生,还有学习的氛围……若是小满能和他们一起学习,自然是最好的。
可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姬朝宗抬手把她紧拧的眉宇轻轻抚平,嘴里说道:“京家那几个小孩的人品,你可以放心,我也会让京景明提点几句,何况你也别把你弟弟想得那么不堪一击,他和你一样,身体里都流着你父亲的血液,与其把他保护在你建造的温室中,倒不如把他放出去。”
“他总是要长大的。”
“就算你可以一辈子护着他,但你也该问问他想不想。”
接到她疑惑的眼神,姬朝宗和她说起那夜他和顾承瑞之间的对话,“那次你去厨房,你弟弟和我说了许多,他说他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也知道你一直瞒着他不肯和他说是不想让他担心。”
“他还说他要快些长大,长大了就能够保护你。”
“顾攸宁——”
他喊她的名字,语气认真,“我想,比起一辈子待在你的羽翼之下受你保护,他应该更想为你撑起一片天空。”
顾攸宁是真的愣住了。
虽然这样的话,小满也曾和她说过,但实则……她其实并未放在心上,或者说,她还是只把他当做一个小孩,一个要永远被她保护着的小孩。
如若这个时候是小满和她说这样的话,她最多心中感触,但还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可如今和她说这番话的是姬朝宗。
顾攸宁也不知道怎得,突然就变得沉默起来,她看着姬朝宗的脸,看着他脸上认真的表情,须臾才垂下眼眸,很轻地说道:“我还记得爹娘死的时候,他才四岁,就到我的小腿,连死是什么都不知道。”
“每天只会抱着我的腿问爹娘去哪了,为什么不陪他玩。”
“我那会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后来他一天天长大,变得安静了许多,也沉稳了许多,怕给我惹麻烦就成天待在自己房间里,上回瑞王世子的事,所有人都在怪他,说他脾气不好,说他不敬长辈……可没有人知道,他的头上、身上全是伤口。”
“如果不是……”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起来。
姬朝宗听得心里难受,把她揽到自己怀里,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好似所有的语言都变得苍白起来,他只能抬手抚着她的脊背,然后低头一遍遍去亲吻她的眉眼,用行动去安慰她的过往。
顾攸宁倒是也不需要他安慰她。
她此时说这些话,与其是为了让人来安慰,倒不如说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把心里憋着、压抑着的那些话都说出来。
她低着眉眼,柔顺地靠在姬朝宗的怀里,仍用很轻的声音说道:“这些年我一直逼着自己快些长大,其实就是想让他能够过得轻松一些……即使现在的他长大了不少也沉稳了不少,可对我而言,他始终还是那个当初抱着我问爹娘去哪了的小孩。”
她说到这,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姬朝宗也没说话,只是依旧抚着她的脊背。
不知道又过去多久,顾攸宁才又说道:“或许你说的才是对的,他的身体里和我一样流着父亲的血液,流着顾家的血液,他不该被我用我的法子拘束着长大……”
她从姬朝宗的怀里坐起来,看着他的眼睛说,“他应该像苍鹰,和父兄一样,长击天空。”
成长总是残酷的。
可就是因为这些磕磕碰碰、跌跌撞撞,才造就了我们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