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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第1页）

&esp;&esp;坐在夺月坊的马车里往宫城走时，衔池拨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

&esp;&esp;天地素白，她远远望见的南山也披了雪色，一派静谧。

&esp;&esp;寒风太烈，她只匆匆看了一眼，便放下车帘，往掌心哈了口气，搓热。

&esp;&esp;东宫上下为这场夜宴筹备已久，天色将暗未暗时便已掌起灯。

&esp;&esp;雪又下起来，不大，细细的雪点子却直往人脸上扑。宁禛一身朱红长袍，大步往前走，身边两个跟着撑伞的小内侍一路小跑着跟着，小心挡着风雪。

&esp;&esp;远远望见一队舞姬打扮的女子在宫里嬷嬷的引导下排成一长列往偏殿走着，宁禛略停了停步子。那些女子皆覆着面纱，身段窈窕，领头一个衣裙繁复却单薄，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她似是被风雪迷了眼睛，往他这侧偏了下头。

&esp;&esp;恰逢风起，扬起她的面纱，露出底下精心描绘过的一张脸。眉如远山，面若芙蕖，尤其是额间绘着的那朵金粉桃花，叫人疑心是哪株桃树下成的精怪。

&esp;&esp;正是这时候，宁珣亲自出来迎他的二弟。宁珣站在殿前，顺着宁禛的视线往那边儿望了一眼。

&esp;&esp;她倒是好认。

&esp;&esp;就连背影，身姿也似乎格外挺拔些。

&esp;&esp;细雪簌簌而下，他望着她的背影，没来由想起护国寺分别那夜，她将费心求来的护身符塞他手里，而后飞快转身离开的身影。

&esp;&esp;那护身符被他那夜烧焦了一角，却没扔。

&esp;&esp;衔池规规矩矩跟着嬷嬷走，突然哆嗦了一下——像是雪地里将行踪暴露无遗的小动物，被什么猛兽盯上的那一刻，本能地颤抖。

&esp;&esp;衔池在心里摇摇头，许是天冷，又下了雪。

&esp;&esp;她不喜雨雪。连带着跟这座宫城久别重逢的感慨都淡了。

&esp;&esp;宁珣依然望着那列舞姬的方向，侧头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天冷，多添些炭。”

&esp;&esp;小太监瞪圆了眼睛，哪还会冷？旁的不说，设宴的正殿，地龙烘得都让人微微发热了。

&esp;&esp;但殿下的吩咐哪是他能置喙的，小太监应了一声，刚要麻溜去办，又听太子殿下补了一句：“偏殿也添些。”

&esp;&esp;话音刚落，宁禛走到他跟前，行礼的动作透着股吊儿郎当的散漫：“皇兄。”

&esp;&esp;刚好那列舞姬进了偏殿，宁珣收回视线，做了个请的手势，“二弟。”

&esp;&esp;宁禛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心情颇好地笑了一声，跟着宁珣踏入殿中。

&esp;&esp;酒过三巡，负责席间歌舞调度的内侍上前请示：“殿下，夺月坊进献了一批舞姬”

&esp;&esp;这话起头时宁禛便不动声色朝上首望去，还不等内侍的话说完，太子便道了一声：“准。”

&esp;&esp;但他似乎对此无甚意趣，只又添了一杯酒，举杯饮尽。五公主倒是停了吃果子的手，巴巴儿望向殿外。

&esp;&esp;宁禛在心里嗤笑一声，转了转酒杯，远远望了熙宁郡主一眼——她自小养在太后膝下，虽是郡主，可也与皇子公主无异，这样的场合，必然有她一份。熙宁似是无聊得狠了，同随侍一侧的宫女说了句什么，便离了席。

&esp;&esp;可惜了，宁禛心想，错过这样一场大戏——他很想看看，先皇后那支桃夭时隔十年再度出现在太子眼前时，他这纯孝嫡子会是什么神情。

&esp;&esp;殿里的丝竹声停了停，再起时便转了旖旎调子，是京中正时兴的曲儿。舞姬鱼贯而入，面上皆仍覆着薄纱，只是换成半透不透的样式，既能看清相貌，又仿若隔了云海雾霭，并不真切。

&esp;&esp;衔池被围在中央，众星拱月。她师承昔年称得上京中。今儿时辰已经不早了，太子殿下席间喝过酒，该是会回去好好歇着。我们安心等着明日就是。”

&esp;&esp;按上一世来看，蝉衣操心的事儿很是多余——宁珣今夜压根便不会来，日后对她也没什么正经安排，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以舞姬的身份待在东宫里，但胜在没什么限制，自由得很。

&esp;&esp;不过赏赐倒是不少，随便什么缘由，他都会赏东西给她。

&esp;&esp;天气好会赏，天气不好也会赏，他心情好时会赏，他不顺心时赏赐也没断过。应季应时的物件儿流水似的送来她这里，彰显着太子对她的宠纵。

&esp;&esp;最初宫人还会暗暗咂舌，偷偷议论她这不清不楚的身份，后来见太子对她宠纵非常，也便没人再去在乎她舞姬的身份。

&esp;&esp;衔池这话一出，蝉衣便像是泄了气似的，低低应了一声“是”。衔池奔波了一天，早就困倦了，对着妆镜解散头发，便招呼蝉衣也下去睡。

&esp;&esp;蝉衣替她铺好床，到了要灭灯时，却磨磨蹭蹭地，犹不甘心似的望着外头。

&esp;&esp;衔池拥着又厚又暖和的锦衾，知道她等下去也是无用，但也不催她，只翻了个身，背对着烛火。

&esp;&esp;是以等她听到蝉衣又惊又喜地行礼道：“殿下！”时，还未反应过来。

&esp;&esp;衔池“蹭”地一下从榻上坐起来，不可置信地转身，当她真真儿看见宁珣那身蟒袍时，才倏地下榻行礼，“民女宋衔池，拜见太子殿下。”

&esp;&esp;蝉衣已经识眼力见儿地退了出去，屋里一时只剩下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