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纵使举案齐眉
&esp;&esp;绿珠和红珠见已经到了真佛跟前,分别扯开了婉柔和婉仪的手,朝着徐明薇盈盈拜倒,齐声道,“奴绿珠奴红珠,见过少(奶)奶,(奶)奶万福。”
&esp;&esp;两人行的是半蹲身礼,想着徐明薇定是会立刻让礼叫起,因此也没认真行礼。绿珠性子更粗些,立时便自己站定了;红珠肠子弯弯道道的稍稍多想了片分,没听到徐明薇叫起,怔楞了一下,正犹豫着要不要和绿珠一样自行起了身,便对上了边上一个眼生婆子凉凉扫来的视线,顿时跟被蛇盯住了一般,再不敢动了。
&esp;&esp;半蹲礼是内眷里头最能为难人的。位高者有心要给了人软钉子吃,只消笑吟吟地看着人不说请起就好。只因这行礼的人,两腿一前一后都是要微微曲着,越成半蹲的姿势越显得规矩,礼才做得越漂亮。这动作看着简单,真蹲上个一时半会儿的,却能要了人命一样的难受,只觉得腿不是自己的腿,腰也不是自己的腰了。
&esp;&esp;红珠此刻便是如此。她看看座上只盯了茶杯吹凉的徐明薇,又看看一旁丫头婆子们望向自己的取笑眼神,心里后悔不迭,早知道就该和绿珠一样自己起了。虽说新(奶)奶看着就是个不好相与的,那也是秋后算账的事情,比不得苦在眼前。
&esp;&esp;绿珠也不是那等愚笨之人,见红珠仍蹲着身子不敢起,她微白着脸也连忙重新行礼。徐明薇直等到手里茶凉了,才扫眼看向底下蹲着的绿珠和红珠两个,却也不打那样的迷糊文章,并不借口一时没听见底下的动静,而是直接淡声朝老赖家的点了点头,说道,“赖家婶婶,您是我娘极信得过的,规矩也是家里做得最好的一个。不如由您来教了下头两位,做通房的该是个什么规矩章程吧。”
&esp;&esp;老赖家的笑着行了个极标准的半蹲礼,得了徐明薇的首肯才起了身,恭敬应道,“奶奶过誉了。既然您这般信得过老奴,那老奴也就不做推辞,接了这份差事。”
&esp;&esp;说着转身走到绿珠和红珠跟前,两人这会儿还在地上蹲着呢,两腿直发酸打架,都拿眼提防地看向了老赖家的。
&esp;&esp;却不料她忽然转到她们身后,分别一脚狠狠踢进了两人的腿弯子。绿珠红珠本就是强弩之末,老赖家的又是有心要给她们些场面看看,力道运的十足,两人哪里还受得住,直接被她踢倒在地。绿珠还好些,只擦破了些手肘膝盖,红珠却是下巴刚好磕到地上,一口咬在了舌尖上,顿时血流如注,唇角下巴上一片鲜红,看着煞是吓人。
&esp;&esp;红珠傻愣愣地抹着脸上的血,忘了反应,还是绿珠跑上前去拿帕子与她擦了血,又翻开舌头看了,并没有伤到根本,才放下心来。
&esp;&esp;绿珠怒道,“婆子好大的威风!我俩好歹也是夫人院子里出来的,想着奶奶新来,才特意来认个脸熟,以后好相互照应着。没想到好端端的来了,却将我妹子伤成了这样,好生张狂!这还有天理王法吗?”
&esp;&esp;徐明薇懒洋洋地看了她们一眼,跟看臭虫似的,听到最后一句险些笑了。
&esp;&esp;老赖家的却是极不客气,讥笑道,“这句真是老奴今日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你们是甚么样的人,咱们少(奶)奶又是甚么样的人,谁要日后与你们相互照应了,多大的脸!老奴还当外头天都要被遮阴了哩!”
&esp;&esp;纵使举案齐眉
&esp;&esp;绿珠和红珠被老赖家的一顿讥讽,臊得恨不得能立时挖了个洞将自己埋了。可这还不算完,却听到老赖家的又张口讥笑道,“要论张狂,您二位要自认纵使举案齐眉
&esp;&esp;这话里的意思能做的文章就大了。让人看好了,却没说给不给饭吃,这还是一大早,等傅恒家来,绿珠和红珠都已经被关了一整天了,光是那饿肚子的劲儿,就够她们受的。
&esp;&esp;这样的事情,若是以前的徐明薇,恐怕是想都不会往这上头去想,更不可能拿这样的手段去对付了别人。可这里是天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宅!她今天还是占了正室的位置呢,可绿珠红珠两个就敢顶了她婆母的名头冲院!不管这两人是为着什么目的来的,她们这样做就无异于打脸,挑战她在后宅的权威。这样的下马威不给她们杀下去了,整个傅家都当她是软骨头好拿捏的,任谁都能来捏一捏!打几个巴掌那都是轻的!再厉害些的主母大可以拿捏住了把柄,拉了人到院子中扒了裙子杖刑了,有手段的十棍子下去就能把人给打废了,谁还能说她一声不是?
&esp;&esp;老赖家的便是觉得徐明薇下手太轻了。但她也不难理解,徐明薇毕竟年纪尚小,一时心慈手软都是常有的,等经的事情多了,才会越来越冷硬哩。
&esp;&esp;老赖家的朝徐明薇问道,“奶(奶)可要人去打探了这后头还有谁在撵了?老奴看今日的情形,背后还有人在使劲哩。”
&esp;&esp;徐明薇点头道,“全由你安排了吧,我倒是累了,再去歇个回笼觉去。”
&esp;&esp;说着便起身往内室去了。留下老赖家的看看婉容,又看看婉柔,不知道今天自己这个投名状算是投对了没有。
&esp;&esp;婉容便朝她笑,抚了老赖家的手道,“婶婶且放心,姑娘这是满意您的意思哩。”
&esp;&esp;老赖家的这才松了心气,却皱眉朝婉容说道,“这都嫁人出了门了,怎地还姑娘姑娘的乱叫。可早些改过来了,规矩重的人家光这条就够打你个十回八回的了。”
&esp;&esp;婉容这才惊觉自己失言,吓道,“多亏婶婶提醒了,险些错了都不知哩。”
&esp;&esp;一时又笑,说道,“姑娘还没同姑爷圆了房,奴也是这十几年地叫得惯了,以后一定改了。”
&esp;&esp;老赖家的听她又叫姑娘,还没瞪眼,婉容自己先改口过来了,“瞧奴这记性,该叫(奶)奶。”
&esp;&esp;老赖家的有心和徐明薇屋里的大丫头们套近乎,无奈婉容和婉柔两个要进屋去守了,婉仪那眉眼一看就是个心大了的,她也懒得跟背主的贱骨头搭理。结果这满屋子一看,就只剩了个傻愣愣的碧桃,心想耿直的倒也有耿直的用处,招手将碧桃唤了过来,俯在耳边嘱咐了一通。
&esp;&esp;“可都记下了?”老赖家的不放心,又问了她一遍。
&esp;&esp;碧桃可是全过程见识了这新来婆子的厉害的,早上那两个东西硬闯进来的时候,她只顾着发楞了,心里还在叫糟,这些个不规矩的要是冲撞了姑娘可怎么办。眨眼间,原本还不可一世的绿珠红珠就被老赖家的抬手给收拾了,碧桃仰望的高山便又多了一座,但听她吩咐的,哪里还有二话,连忙拍了胸脯道,“您放心,这事儿就包在奴身上了。一定问出来她们今个儿是被说动了来的。”
&esp;&esp;老赖家的笑道,“等午饭过了你再去,届时人该醒的也醒了,该饿的也饿乏了。”
&esp;&esp;碧桃坏笑一声,“婶婶放心,奴晓得哩。”
&esp;&esp;纵使举案齐眉
&esp;&esp;耐心等到下午,日头都有些西斜了,碧桃才慢悠悠地挎了一篮肉饼往西厢院子里去了。
&esp;&esp;绿珠和红珠两个饿了大半天,脸上又都带了伤,加上在地上滚地脏兮兮的,看着哪里还有通房的体面,连个烧火丫头都不如了。看守的人见着是碧桃来,没二话地开了门。听到说话声,绿珠和红珠还以为是来人放她们出去的,一时都存了希望望过来。见着是徐明薇身边的大丫头之一,忍不住相看一眼,心里头都在打转,到这个点儿来了人,却不知道是为着什么。
&esp;&esp;碧桃也不看两人脸上的提防神色,张口便道,“两位姐姐饿了罢?奴从厨房拿了些饼子,你们将就着吃点。”
&esp;&esp;绿珠和红珠两个还真是饿了,犹豫了片刻,便伸手拿了,慢慢吃了起来。
&esp;&esp;红珠机灵些,间隙问道,“早晨在(奶)奶屋里里见过,还不知道妹妹叫什么名字?可是(奶)奶叫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