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纵使举案齐眉
&esp;&esp;焦氏走到半路,渐渐冷静了些,余光一瞥马婆子,心道险些叫人拿了做枪使,但来都来了,也不好半路折回去。她脑子转得也快,这番去不如试探徐明薇一二,若是个不经哄骗的,哄转了她投靠向自己,岂不正好?
&esp;&esp;打定了主意,焦氏这一进门,见了徐明薇还没说话呢,脸上便显出几分笑容,亲亲热热地拉住了她的手,笑道,“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我那屋里也一直忙,竟没抽出空来,如今可大好了?”
&esp;&esp;徐明薇被她这阵势弄得一头雾水,但看后头跟着的马婆子,心里也有了数,原来是找了帮手来了。便笑道,“劳二婶婶惦记,就是被暑气蒸了,歇了半天就没什么大碍了。近来也少在娘院子里见着您,想来果然是忙的。”
&esp;&esp;焦氏叫她一个软钉子碰到,心里一噎,原先想好的起头也忘了,幸而很快又捡起,说道,“婶婶听说你进了个方子,如今连太太的头疼都好了许多,果真是个孝顺孩子。不过你娘也真是的,自己知道躲懒,却把这样一件烦心琐碎事交托到你头上来,也不怕你刚来家不久,人事不熟的,万一出个纰漏,就你这样细心的孩子,还不要落到心里计较委屈去?”
&esp;&esp;话递到这份上,焦氏自信徐明薇也该听懂了,不想她抬头回道,“多谢婶婶关怀。我们这些做小辈的,长辈有疾,不能身侍之,已是心中不安。能做一分替长辈解了忧的,自然要尽了全力去做,若是因着一二点难处便自困住了,那还算什么孝顺呢?明薇不才,却也是在家中受过教导的,再有娘身边的薛妈妈相助,想来也没什么好为难的。昨儿明薇才从娘院子里出来,大体事宜都已经造成册子,娘也过目核准过,照着册子行事便好。”
&esp;&esp;焦氏听着心里一惊,节气上那么多讲究,又有人情往来相送的,她这接了差事才两天,竟这么快就理出了章程?!一时不由心疑她说大话,分明是怕自己硬要插一手,才这样假托了吧?
&esp;&esp;徐明薇看她眼色便知焦氏并未全信,淡笑着劝了茶,但看她如何出招。
&esp;&esp;焦氏心念一转,笑道,“不想咱家还落得个这样能干的人儿,瞧瞧,这模样长得标致不说,又能识文断字的,连着管家都是一副能手哩。我这大嫂,可真是福气。”
&esp;&esp;徐明薇不好意思地笑笑,谦虚道,“婶婶过誉了,快别折杀明薇了。”
&esp;&esp;焦氏又说道,“原本还想着你或许有什么难处,我呢正巧也闲下来了。既然你自己得心且又应手,我这老婆子也就不来碍手碍脚了。”
&esp;&esp;徐明薇笑道,“婶婶一片好意,明薇心领了。这回还是娘纵使举案齐眉
&esp;&esp;徐明薇笑笑并未说话,一旁老赖家的凑上来道,“这话原本也不想在太太跟前说了,谁曾想到这姐姐也是和您套着交情。但不说吧,又怕太太和这位姐姐是受了人的蒙蔽,倒不显得好了。我们家(奶)奶为着尽孝心,但凡是个敬上的,全细细察看问了话。才知道往年家里用的螃蟹,十个里头活的一半便算是好的了。给太太老爷公子姑娘们用的都是好的,底下剩的,坏到空壳的都有,全当成节气赏给了下人们吃用,却还有什么好吃的?不坏了肚子便是好的了。(奶)奶心想这螃蟹是个不经放的,想必是采买的也用了心,但捱不过那运的路途远,经手的也过,在买到家里,就成了这副模样了。如是也怪不得马姐姐,正好老奴手上就有新鲜的路子,从水里捞起到家,不过小半个时辰,死的坏的一个也不放进蒸笼来,好叫咱家上下也过个如意中秋,不叫人偷偷咒了管事的罢。”
&esp;&esp;一番话说得焦氏和马婆子脸上俱是一白,心道好个厉害婆子,明面上客气,却是暗地里咒她们拿了亏心钱不安生哩!但又无从辩驳,焦氏只好勉强笑笑,马婆子倒是机灵,立刻顺着台阶往下滚,一边作势打脸,一边赔笑道,“哎呦要不是(奶)奶明鉴,老奴这经年的体面可全叫那些个黑心肝地给糟蹋了。谁能想到咱这捧着真金白银地去,他倒送些烂肚烂肠的来呢。今儿老奴总算活明白了,原来是这些个刁奴害我,明儿老奴就凭他们说理去,定要论出个是非黑白。”
&esp;&esp;一屋子的丫头都忍了笑,前头还听焦氏说这婆子自己便是个经年做螃蟹生意的,这会儿倒推给别人,推得愣是干净。这脸皮之厚,也是服了。
&esp;&esp;焦氏肚子里主意一转,又握了徐明薇的手笑道,“你瞧你这屋里的能人,真是生了一副玲珑心肝儿。可气我那屋里的,既蠢又笨,竟比不得一二。你看她们这素日闲坐着也是无事,要不侄媳妇儿你就受累,这些天儿你忙你的,也让她们两个过来看着学点儿,能得你指点,也是她们的造化了。”
&esp;&esp;徐明薇心想这个倒容易应付,淡笑着应下,“婶婶说的哪里话,嫂嫂们要来,才是我的大幸哩。也没个指点的话来,但来玩便是了。”
&esp;&esp;焦氏诸般算计总算落下一处,又见不单是徐明薇自己说话滴水不漏,便是她身边的丫头婆子,也不是好相与的,再闲扯下去也只是空坐,因而寻了个由头,不一时就从她院子里出了来。
&esp;&esp;马婆子不甘心地看看后头半闭的院门,说道,“太太,难不成咱们就这样算了?”
&esp;&esp;焦氏恨声道,“那还得如何?人家将你的桩子查得实实的,再要闹,却把你前头做的好事都给捅了出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esp;&esp;马婆子得了个没趣,只好悻悻地歇了。若不是焦氏平日要的好处多,她哪里值得买那样的烂螃蟹,这会儿真是离落了用处,便不把人当人看了。
&esp;&esp;纵使举案齐眉
&esp;&esp;到在里头。这些个斯文人,果真像师傅说的,软刀子杀人,也不叫人一个痛快的。要不是有婉容做解,她便是从头看到尾,也看不出这里头的文章,不知皮里春秋哩。
&esp;&esp;接下来几天叶氏和刘氏再来,徐明薇不是拉了她们抹花牌,就是闲坐了嗑瓜子吃果儿,全没一次叫她们撞上婆子秉事的。两人便知是遇上了高手,碰了几回软钉子,也要着脸儿不肯再去了。倒把焦氏气的,见天儿就骂她们两个不争气,连徐明薇分毫本事都没。
&esp;&esp;二房与徐明薇这些个事儿,除了三房看得乐呵呵的,肚里险些笑炸气,却还有个好事的薛婆子,将首尾学了个干净,只当笑话说与王氏听。王氏一边笑得抹泪,一边也是暗自惊叹,有这般本事,当初她这儿媳妇原也是扮猪吃老虎,只瞒着她哩。
&esp;&esp;到底是时过境迁,再者三番两次的也是她那不懂事的女儿先寻了衅,想来徐明薇也是放手了几回,并不肯与她真计较了而已。如此王氏越发喜爱起她来,有手段不说,难得还是个能容人的,且看恒哥儿和她日后的造化罢。
&esp;&esp;纵使举案齐眉
&esp;&esp;却说傅恒避了几日二房的两个弟妹,到后头总算是走脱了,对着徐明薇感慨道,“你这法子也是累人,还不如我日日待在家中,她们来个几回不凑巧也就没脸来了。”
&esp;&esp;徐明薇与他剥了颗葡萄,仔细送进了嘴里,才笑道,“你也是这会儿放个马后炮,真叫你在家里坐一日,只怕也是坐不住的。见了两位弟妹,到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更羞些。”
&esp;&esp;傅恒笑着摇了扇子,再不作二话。一时倒有信使来,说是有琉璃姑娘使给大少(奶)奶的信,门房也知道如今当家的隐隐要换了山头,自然不敢怠慢,及早送了进来。
&esp;&esp;傅恒心里还奇,当是她幼时哪儿交的朋友。徐明薇却是喜得跳将起来,一把夺过了信,连着招呼一声都忘了,还是婉容上前补全的礼,好生将那送信的给送了出门。
&esp;&esp;傅恒看她一会儿惊,一会儿喜的,怪道,“到底是哪家来的信,也叫你激动成这样。”
&esp;&esp;徐明薇却不理他,自己坐在窗前先看了个开头,知她一切都好,船已经行至瓜洲,不久便向着洛水去,自六月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来。
&esp;&esp;傅恒自讨了个没趣,也不甘心作罢,静悄悄地凑到她身后,一把将信给夺过来看了,一眼便认出了上头的字迹,原来着琉璃姑娘,便是他家的表姑娘练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