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青梅朝外头众人看了一眼,笑着关了窗,又挪着妖娆步子去关了门。她这番动作底下透的是什么意思,外头几人又怎地不清楚,连忙四下散了,准备热水和热帕子去了。
&esp;&esp;青梅关了门回来,挨着傅恒半躺了下来,偷眼瞄了一下他底下的动作,眼里闪过一抹得意,笑道,“爷这般自斟自饮,又有什么意思。妾晓得您是不喝酒的,却不碍着划了酒拳罢?不如来比试比试,谁输了,便脱一件衣裳罢?”
&esp;&esp;傅恒抬眉看了她一眼,面上只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好一会儿都教青梅心里没底,明明已经撩动了些,怎地他还忍得住没顺着台阶下来?
&esp;&esp;“不用这么麻烦,你要脱,直接脱了便是。”
&esp;&esp;青梅听他这样平静说道,小脸一白。明明是分毫情绪不显的语气,她却听出了底下的轻贱,根本没对她动了心思。青梅咬着唇,仍不肯死心,借着半躺的姿势就要往傅恒袍子底下伸手。只不过这回傅恒没教她得逞,一把掀开她便自己起了身。
&esp;&esp;青梅半个身子都砸在地上,一时疼得眼里冒泪,又是不甘又是不信地仰起头来看他,却还不忘把身子摆出最柔顺最惹人相怜的模样,娇声喊痛,“爷,妾是哪里没伺候好,您千万别生气,要打要骂,都随了您高兴。妾就是依附着您才能活的藤蔓,您要妾如何,妾就如何。”
&esp;&esp;傅恒就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她,身上的动静早压了下去,一时面上阴晴不定。青梅还以为自己是哪里惹着他的禁忌了,完全没想到傅恒这会儿是自己跟自己生气,竟真教一个低贱的撩动了心思。
&esp;&esp;其实他跟着青梅来的时候,全是因着和徐明薇斗气。今天一着家,他娘王氏就和他说过一回纳妾的事情。若是从前,他也就一口答应下来了。但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他隐隐觉着徐明薇在这件事情上会十分在意,出口便犹豫了些。自然又免不了被王氏一通念叨,最后还是他费了些功夫,扯了学业为借口,王氏才放了他出院子。
&esp;&esp;没想到他这边和自己老娘周旋了半天,徐明薇转身就给他弄来了四个通房教他自己过眼选妾!合着他一番功夫都是白搭了,人家根本不稀罕!一时又觉着她果真“大方”,竟是一点伤心吃醋都没有,心里一腔热火,被她浇了个透心凉。便想着她既然要做了贤惠的样子,自己就叫她真贤惠一回,看她变不变脸色罢。如此话赶话,等他心里起了悔意,人已经在青梅的屋子里了。
&esp;&esp;也是青梅自己作死,要不是她这样作妖作态的,傅恒说不定这天晚上还真的会在她屋里睡下。毕竟青梅是他过了明面的妾,他也素了好几个月。但如今看着地上仍在搔首弄姿的青梅,傅恒已经倒尽了胃口,冷声道,“起来罢,你这一套,我吃不下。”
&esp;&esp;青梅知道自己没了指望,一时抹了眼泪靠着边上坐好了。外头等动静的下人听了半天音儿,也不见叫了水伺候,倒是外头叫的席面先来了,只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了个老实的来叫了门。
&esp;&esp;来开门的却是傅恒,衣裳整齐,分明是没有成事的样子。底下的人都不敢多看,只低了头听吩咐。
&esp;&esp;“就摆在后头屋里,你们自成一桌,请了姨娘过去,自己吃着便是。”傅恒交代了几句,便要往外头走,急得屋里的一个婆子连忙问道,“爷这是往哪里去,不在这屋里吃了?”
&esp;&esp;傅恒回头瞪她一眼,吓得那婆子脖子一缩,再不敢出声。回头望一眼屋里呆愣愣的青梅,那婆子心底也是一声叹息,原想着能得个有脸面些的主子伺候了,原来也是个不顶用的。又想起后头的席面,只去请了青梅一回,见她恹恹地提不起精神,便也不管她了,自己往后头去热闹。
&esp;&esp;纵使举案齐眉
&esp;&esp;傅恒沉着脸从青梅院子来出来,一时竟也不知该往何处去。立在回廊下好一会儿,远远听见有依稀琴声,他循声望去,原来是这处正靠着房师傅住的院落,那琴声必定是她发出的。心里便有些好奇,从他和徐明薇从她那儿出来,都已经有好一会儿了,怎地还在弹奏?
&esp;&esp;傅恒也不好意思进去叨扰了,就站在廊下听了一回。片刻后才听出房师傅弹的,正是当日他们博弈时,徐明薇弹过的清心咒——《林海》,忽地生出万千感慨来。苦笑一声,自己也正是魔障了,她又不是自己肚里的虫子,不与她说清楚了,她又怎么猜得到自己的心思?
&esp;&esp;如此一番思辨,傅恒定了心神,倒拣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守门的婆子见了他,脸上分明还挂着吃惊神色,但不等她们见了礼,傅恒已经风风火火地往里头钻。刘婆子看着他的背影,捂嘴便笑,“老姐姐,果真还是你说的准。这不,还没半个时辰就自己回来了。”
&esp;&esp;傅恒这会儿一心想着事儿,哪里还听得见外头下人们的议论声。院子里却不见一个伺候的丫头,他心里正奇怪,急急地打了帘子进去,倒听见饭厅那头传来阵阵笑声。循了声音进去一看,只见徐明薇坐在当中,她那几个贴身丫头和婆子,婉容婉柔碧桃等人都围着她坐了,正热热闹闹地吃着温鼎。被他进来的声响一打断,不止丫头们脸上的笑都止住了,连徐婆子片肉的动作都停了,全齐齐朝他看来。
&esp;&esp;傅恒心里又是一阵挫败,没了他,也不见她有什么不好过的,照样笑嘻嘻地和人说笑逗乐。徐明薇忽然见着他回来,要说不高兴,那肯定是骗人的,但也没她想象中的那样高兴罢了。她心里清楚的很,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总有那么一天,逃不过,也避不开。她掩住心思,柔声问道,“在那头用过饭没?若是那头不对胃口,便叫丫头们再添一副碗筷。”
&esp;&esp;不问他为何来,也不问他走不走。傅恒又是一声冷哼,果然是大方贤惠。但看着她眼里的温情暖意,心里莫名一软,果真朝她身边走过去。
&esp;&esp;婉容连忙让出位置来,一旁金娘子动作也快,早已经添上了傅恒的碗筷。因着他的忽然出现,屋里原来轻快的气氛却是再也寻不着了。婉容她们本来就怕他,老赖家的和威宝是不愿意搭理傅恒,金娘子本来就是张冷面孔,对谁都一个样子,自然也热情不起来,梦婷和梦央两个新来的更是一声都不敢吭,只盼着男主子瞧不见自己才好。
&esp;&esp;原本以为自己回来了,能教徐明薇开心些,没想到倒搅了她们的兴致。傅恒正不是滋味地落了座,徐明薇闻到他身上陌生的脂粉味,再也忍不住恶心,扭头就干呕上了。金娘子连忙捧了痰盂盆子来接,索性她晚饭吃得不多,肚子里也没多少号吐的,呕过几回便也停下了。
&esp;&esp;傅恒越发觉着自己不是个样子。她这会儿还大着肚子,怀着他的孩子,自己又何苦为着这些事情和她怄气!见徐明薇干呕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时又急又心疼,连忙上前轻轻拍了她的背帮她顺气,“怎么样了,好一点没有,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esp;&esp;徐明薇闻到他身上浑浊的味道,刚刚平息下来的恶心劲儿一时又涌了上来。要知道她这一胎一直是细心调理着,怀像好的很,连孕吐都没过几回,这会儿发作得这样厉害,简直吓得婉容她们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esp;&esp;关键时刻,还是金娘子见得多。借着喂水的功夫,把傅恒给拱开了,又朝老赖家的递了个眼色,后者很快反应过来,笑着上前拉了傅恒,哄道,“爷,估计是这边味道大,奶奶被顶着了。您先去洗把脸换身衣服,婉容,还不快快给你家爷备了热水。”
&esp;&esp;婉容教她一提溜,不用二话,连忙往厨房去要了水。傅恒这会儿自己也回过神来,晓得老赖家的嘴里说的也不过是个托词,不是什么吃食味道大犯了徐明薇的冲,而是自己身上的味道,教她恶心了而已。一时心里也不知道该做何想,从小到大,他又何曾教人嫌弃成这样?!心里一股无名火冲天烧起,却在她红着眼儿鼻儿,一副可怜模样朝他湿漉漉地看来时,那火忽地便浇熄了。
&esp;&esp;纵使举案齐眉
&esp;&esp;“你们好生照顾着,我去里头换件衣服就来。”前一句是对着婉柔她们说的,后一句却是对着徐明薇说的。不等众人反应,傅恒便面色晦暗地走了出去。
&esp;&esp;徐明薇叹了声气,与老赖家的嘱咐了一句,说道,“把窗户给打开透透风,散散里头的味道。”
&esp;&esp;老赖家的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去开了窗户。金娘子这时候拿了片柠檬干递到徐明薇手里,仍是一副冷面孔,声儿倒透出几分关切来,“奶奶要是还不舒服,闻闻这个味儿,能缓着些。”
&esp;&esp;徐明薇感激地看她一眼,刚刚真是呕得黄胆水都要出来了。这会儿冷风飘进来冲淡了味道,再有柠檬片的清香,她总算缓了过来。
&esp;&esp;碧桃自小就是北地长大的,没见过柠檬,忍不住好奇,问道,“金姐姐,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esp;&esp;惹得众人都往徐明薇手上看来。原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有钱人家也是常常备着做摆盘的,拿来泡水的倒少。但因着金娘子给的是晒干了的切片,众人一时没认出来也是正常,更何况出身贫苦的碧桃了。
&esp;&esp;“这个是南边出的一种果子,气味芳香,味道酸得很,南人用它来泡茶做菜,咱们这边多数用了摆盘,取个气味清新的用处。却少有人知,这果子又叫做益母果,对孕吐有效果。”金娘子淡声解释道,一边仔细瞧了徐明薇的脸色,见她是真的好了,才放下心来。
&esp;&esp;婉容替里头送过热水,回来时也没忘记给徐明薇捧了一盆热水来。婉柔连忙上前挤了块热帕子,劝道,“奶奶好歹擦把脸,精神精神。”
&esp;&esp;婉容便笑,“小蹄子惯会来抢活儿,怎地不见你前头去端了热水?”